次日天才刚刚亮,萧府的门前便来了一群人,急急的递上拜帖,说是要求见神医小娘子,也便是嘉和县主慕容桓。
慕容桓刚刚起床,与萧慕宸一起吃了点东西,便收到拜帖,上面写着正是一个崔字。
看到这个崔字,玄羽脸都绿了,难不成因为崔湜那个风骚的贱小子告了状,崔家这就找上门来了?
“是崔氏大房的,不是崔氏平安房的。”看完拜帖内容后,慕容桓接道。
脑海里也立即闪现出有关崔氏大房的一些信息:崔氏大房这一支现在的家主是崔玄暐,得狄仁杰举荐,现为吏部侍郎,在不久的将来,他亦将会成为一朝之宰相。
在李灵桓的记忆里,这个人便是神龙政变谋划者当中的五大臣之一,是他与宰相张柬之、右羽林将军敬晖、相王府司马袁恕己、御史大夫桓彦范以及羽林将军李多祚、驸马王同姣以及隐于幕后的李灵桓一起共谋了这场政变。
因李显懦弱,五大臣放弃了李显而改为拥立李灵桓,李显也很乐意将即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于自己女扮男装的“弟弟”,但让李灵桓没有想到的是,在政变结束的时刻,李显杀了她,而五大臣似乎又都站在了李显这一边。
这个梦境一直在慕容桓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知道这便是李灵桓不甘心以及困惑的执念。
崔氏大房么?
去见一见这位五大臣之一的崔宰相也好!
来到萧府门前时,崔家的一位郎君与一位女郎便迎了上来,目光中透露着急切,由那个女郎率先施礼道:“我是崔氏大房的崔二娘崔茵,这位是我兄长崔承轩,我们是代我母亲来的,请求嘉和县主救一救我们的母亲。”
“你们的母亲便是崔大夫人?”
慕容桓想起了那日在牡丹花宴上所见到的那个崔大夫人,慈眉善目,气度雍容,但眸中含着几许疲惫,在听闻她能治怪病时,那位崔大夫人拉着她似乎有话说,被当时人多又纷乱的情形给打断了。
这位叫崔承轩的郎君不禁多看了慕容桓一眼,上前道:“正是崔氏大房的主母崔大夫人,也便是我们的母亲,我母亲被噩梦缠身很久了,从前我们只当是梦魇而已,过不了多久就好了,可后来她的梦魇越来越严重,就连白日里也会说一些奇怪的梦话,说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吓得我崔家许多人都不敢再与我母亲靠近。
再后来,我们也请了一些法师来驱鬼,有时她能好一些,但现在就连法师也没办法了,她甚至还会无缘无故的哭起来,精神也变得越来越憔悴……”
崔承轩说到这里,阿姝不禁打断:“阿桓,这症状不是与那位谢夫人很相似吗?”
崔承轩与崔茵更是一喜,那日在牡丹花宴上,他们二人也在,也有亲耳听到那位谢夫人说,自己的病就是慕容桓这位小娘子治好的。
“还请嘉和县主救我母亲一命!”
二人抬手诚恳的施礼道。
慕容桓看向了萧慕宸,萧慕宸点头:“我陪你一起去吧!”
崔茵的目光转投到了萧慕宸身上,目露柔和感激之光,欠身施礼道了声谢,便与崔承轩一同上了马车。
慕容桓与萧慕宸也上了一辆标记萧氏徽记的马车,二人一同来到了思恭坊的崔氏府宅门前。
崔氏五房子弟并非全居住在这思恭坊,大部分崔氏族人还是居住在长安,还有许多崔氏子孙在祖地安平。
思恭坊里所居住的便是在朝中领有官职的崔氏大房与平安房子弟,也是永淳元年间与天皇天后一同移驾东都洛阳而来的。
崔氏的宅院自然也修得甚广,五六进深的宅院便是大房的宅子,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四处可见。
慕容桓与萧慕宸入府之后,首先便见了崔氏的家主崔玄暐,这是一个气度高华很有儒雅之气的中年男人。
博陵崔氏起源于姜姓,号称是姜太公姜子牙之后裔,自汉朝时起便跻身名门,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随为儒家文林,南北朝之时便上升为一流名门,到了现在的大唐武周时期,在朝为官史册留名者亦是数不胜数,千年世家底蕴确实不容小觑,所以崔湜能如此骄狂的自比王谢确实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身为崔氏大房家主的崔玄暐并无如此骄狂之态,反而对慕容桓与萧慕宸十分的谦逊客气。品过茶后,二人在崔承轩与崔茵的带领下才来到了崔家大夫人的院落。
还未进宅院,首先便听到了一曲琴声的传来。
这琴声很是悠扬,大有高山流水一般的优雅祥和之意,又有些许缠绵悱恻的凄怆之感,仿若令人置身于山水为背影的清幽仙境之中,又让人内心里生出无尽又浓烈的眷恋情绪。
就连擅琴道的萧慕宸也不禁叹了句:“这琴曲奏得不错?是谁在此弹琴?”
一名打扮颇为靓丽的使女走了出来,先是看了崔承轩与崔茵各一眼,便向萧慕宸与慕容桓施礼回道:“是一位盲眼琴师,是五房四娘子请来的,说是他的琴声有镇定人心神的功效,家主便请了来试一试,目前来看,大夫人确实安静了许多。”
“五房四娘子,可是崔颖?”慕容桓问。
崔茵答道:“正是四妹崔颖。”
慕容桓点了点头,二人这才迈进宅院,就见一个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正坐在亭中抚琴,似乎倾进了所有的注意力与感情,他整个人与周边的景致都融入了进去,形成一幅水墨画一般的画卷。
慕容桓忍不住朝这少年走近,就见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皮肤苍白,五官俊秀,看上去很像一位优雅的贵族王子,可一双眼睛却是无神,如毫无光彩的漆黑夜空一般,又似满含忧郁愁绪,让人一见之下竟生恻隐悲怆之感。
“你叫什么名字?弹的琴曲叫什么?”
少年停止了琴声,站起身来,客气道:“我姓张,大家都叫我张生,这首曲子叫《凤求凰》”
“张生?”慕容桓有些诧异,“凤求凰?是司马相如求娶卓文君的一曲凤求凰?”
“正是。”
“可我听着不像是司马相如的那一曲凤求凰,你的琴技不错,可是琴谱好似错了。”萧慕宸走过来接道。
“小子不过是蒲州一乐坊的琴师,自小酷爱琴道,但却苦于家贫,未习得真髓,在郎君面前献丑了。”
萧慕宸沉吟了一刻,多观察了这少年一会儿,答道:“原来是自学琴道,能有如此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紧接着,慕容桓便与崔茵一同进了崔大夫人的房间,但见崔大夫人神情空洞,坐在榻边似在沉思着什么。
崔茵见罢眼泪直流,忙到榻前,抓起崔大夫人的手道:“阿娘,我带这位神医小娘子来看你了,你还记得这位小娘子吗?一个月前,咱们在牡丹花宴上见过的,你还说挺喜欢这位小娘子的。”
崔大夫人闻言,竟是一动也不动,崔茵又连续说了好一番话,都未能将她唤醒,最后只得无奈又伤心的望向慕容桓。
“母亲现在倒是不说梦话,也不闹了,但却成了这幅模样……”
慕容桓便问:“她从前都说些什么梦话?”
崔茵答道:“她总说她看到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来找她了,她对不起这个孩子……”
“崔大夫人是有什么无法释怀的往事吗?她过去可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变故?”
崔茵摇了摇头:“没有啊!在我的记忆里,阿娘并未遇到什么大的变故,阿娘甚至都不出远门,唯一的一次是去过一次蒲州,但也没听说遇到过什么大事啊!”
慕容桓点了点头,便道:“还请崔二娘子出去一下,我来给崔大夫人看看!”
崔茵大喜:“好好,那麻烦小娘子了!”
崔茵刚踏出房间,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清雅的笛声,这笛声好似比刚才的琴曲更让人心境宁和,好似万物复苏一般,让人如见春日、遍闻鸟语花香之感。
“当真是好笛声啊!”
而在这笛声之中,慕容桓也逐渐进入到了崔大夫人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