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铖叩了叩车窗，吩咐司机先将车开回住处，以免挡了道，这才迈着两米大长腿朝家属院大门走去。
随着陈铖的走近，几个退休干部纷纷主动寒暄。
“小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看你都瘦了，可得注意身体哟。”
“多谢刘老关心。”
陈铖鹤立鸡群的个头，得体讲究的穿着，以及从容不迫的气度，无不彰显出领导人的气度。
两辈子加起来，林盼儿都没见过这么耀眼优秀的男人。
“怎么回事？”
等她回过神，陈铖已经在向汤少华询问事情起因。
林盼儿脸颊有些发烧。
她刚刚竟然看男人看得入了迷，但愿对方没注意到她的窘态。
“小田说这个小妹偷了她的钱，小妹说她没偷，是小田自己把钱给了相好的男人。”
三句话，就将林盼儿和田红花的矛盾阐述得清楚明了。
陈铖眉眼有些压下，“我让你过来干啥的？”
汤少华这才想起来，陈铖交待他办的事，不免讪讪一笑，“这不正办着呢嘛。”
陈铖暗瞪他一眼，深邃的双眸看向林盼儿，“你不是家属院的住户，来家属院做啥？”
男人声音压得很沉，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林盼儿心里难免紧张忐忑，同时又对陈铖的身份感到奇怪。
一个厂长也能住进市委家属院吗，还有小汽车，还能让这帮退休干部们客客气气的。
她听谢映蓉讲过，只有级别很高的大领导才有资格配小轿车。
“我是来找亲戚的。”
担心会给谢映蓉惹麻烦，林盼儿回答得很谨慎，也没透露找的是谁。
陈铖也没细问，而是把岗卫员喊了过来。
“外来访亲人员，应该怎么接待，你不知道吗？”
岗卫员指着田红花：“是小田不让她进去，说她是贼娃子。”
“你听她的？她是你领导？你的工作都听她安排？”
岗卫员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陈铖转过头又把田红花训诫了一通，勒令其坚守好岗位，做好份内之事，不要干涉别人的工作。
尽管内心很不服气，但面对位高权重且气场强大的陈铖，田红花并不敢做争辩。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平息。
林盼儿跟着岗卫员去做访客登记。
陈铖和汤少华并肩走在她的前面。
汤少华一边回头同林盼儿说话，“下次来找人，直接到岗卫亭做登记就行了。”
“我晓得了，谢谢啊。”
同汤少华说话时，她隐约嗅到从陈铖身上散过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点像寺庙里烧香的气味，但又比香更加清淡好闻。
林盼儿眼神不由自主落到男人干净利落的后脑勺上。
她闻到过男人身上有烟味、酒味、汗味，还是第一次闻到男人身上带香味。
……
“谢姐，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等谢映蓉回家，林盼儿第一时间便把和田红花吵架的事讲了。
“没事，她虽然跟人事局的许局长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这事不赖你，我抽空去许局长家坐坐，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林盼儿点头，把包里的户口本和介绍信拿出来。
这两样是谢映蓉再三交待她要带上的。
像她这样的农村户口，想要留在市里打工和生活，这两样缺一不可，不然会被当成盲流遣返。
“你比我强，年纪轻轻就自己当家做主了。”
翻看着她的户口本，谢映蓉忍不住感慨。
“这还得多亏你和谢二哥的帮忙，靠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你别给我戴高帽了，就你这聪明的脑瓜子，就算没我也能把事办成。”
谢映蓉将户口本还给她，之后打了水让她洗脸梳头。
宋母帮林盼儿介绍了份工作，就在家属院里，区官员家做保姆。
“保姆这工作是不太体面，也受气，但书记家是包吃包住的，至少吃住暂时不用愁了。运气好，合了书记的眼缘，将来能得到的助益超乎你想象。”
“谢姐，我会认真做好这份工作，不丢你们的脸。”
谢映蓉摸摸她洗完泛着一丝红润的脸蛋，“你明白就好，走吧。”
“嗯。”
书记家住在家属院的最里头，不同于宋家所居住的单元楼，这里头都是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能住上这样的房子，都得是大领导。
“这就是钱书记家，门牌号是19，记住了。”
谢映蓉一边叩门，一边小声叮嘱林盼儿。
林盼儿重重点头，面对紧闭的铁门，内心难掩紧张。
开门的是钱书记家的保姆，叫冯慧。
“老太太在客厅，你们进去吧，我出门买点菜。”
目送两人进客厅后，冯慧将门掩上，转身就看到斜对面的田红花冲她招手。
“小冯，她们去钱书记家干嘛的啊？”
“宋家介绍的新保姆，我家老太太让带去见见，合适的话就留下来。”
田红花很忌妒。
虽然保姆和清洁工在家属院都属于最底层的下等人，但下等人也是有鄙视链的。
书记家的保姆，无疑是鄙视链的顶端。
走在外面，人家一听是在书记家做保姆，都会高看一眼。
“小慧，她是个贼娃子，你可得跟你家老太太讲，不能让她留下。”
“真的假的？”
“我骗你有啥好处？我的钱就是被她偷的，她一开始不承认，后面进了派出所，她才把偷我的钱还了回来。”
为了搅黄林盼儿的差事，田红花不惜信口雌黄。
“哎呀，那我得回去跟老太太讲。”
目送冯慧匆忙回去的背影，田红花笑得不怀好意。
圆形的二楼露台上，陈铖跷腿而坐，低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汤少华坐在陈铖对面，身后下方的院墙外站着的正是田红花。
“这小田报复心还挺强的，小妹子也是惨哦，被冤枉是贼就算了，工作只怕也要被搅黄了。”
很显然，田红花跟冯慧的对话被两人听了个清楚。
陈铖头也不抬，“谁告诉你她是冤枉的？”
汤少华吃惊，“不会吧，厂长，你觉得那小妹子是贼，那你还帮她？”
“我没这么说，在她有没有偷钱这件事上，我持保留意见。”
田红花口口声声指认林盼儿是贼，却拿不出任何实质的证据，同样，林盼儿也拿不出力证清白的证据。
他让汤少华询问林盼儿来家属院的原因，是因为林盼儿跟他侄女年龄相仿，让他动了两分恻隐。
后面出面平息事端，也仅是从岗卫员工作失职的角度去处理，而并未参与田红花和林盼儿“偷没偷钱”的矛盾。
不过，以他的识人经验，他不认为林盼儿是贼。
小姑娘虽然穿得寒酸土气，但脊背挺直，眼神清澈，并没有贼气。
……
“别担心，我看老太太挺喜欢你的，毕竟是要留在身边的人，肯定要需要跟家里边好好商量一下。”
从书记家出来后，谢映蓉小声安慰林盼儿。
林盼儿点点头，心情却不免失落。
她和老太太一开始聊得挺好，老太太同意她留下来试做两天，但后面保姆回来跟老太太耳语了几句，老太太就改了口，说要再考虑，让她回去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