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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那宋粲听得斥候报:厢军两都之众离此五里。这正没窟窿犯蛆呢,倒是看见有人送了车藕过来。

且是将那一腔的悲愤化作怒火。口中叫了声:

“来的好!”

于是乎,一声令下,便是一个厉兵秣马。打算冲将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且先出了这口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怨气!

这宋粲怨气很大麽?不是一般的大,且不看这趟汝州的差遣且是多少的波折在内。

一时间,那亲兵便是各个刀出鞘人人皆上马,将旗大纛舞的一个迎风猎猎。

那诰命夫人见那吹角连营,且是个大惊失色。倒是怕了那钦差制使中那帮地方宵小的圈套,惹下这屠兵害命的糊涂官司。

便急令那李蔚前去阻拦。

那老管倒是个干脆,一句不合,便自腰间扯出瓷作院的“官凭腰牌”。厉声高呼:

“吾乃尚方局汝州瓷作院内廷九品院判!奉旨提领汝州瓷作院内一切事务……”

意思就是即便你是致使钦差,武品的宣武将军,那圣旨上可是写明了让你“总领汝州瓷贡事,兼提领督查汝州瓷贡钱粮,专一报发御前汝州瓷贡文字”可没说你这钦差能插手这汝州瓷作院之事。

让你管的是瓷贡专事,且不是越俎代庖,连着瓷作院一并兼管了!

尽管那郎中殉炉,但是,这汝州瓷作院的人还没都死完呢!还有我这院判在!

这话说的硬气,便是那见官大一品的制使钦差搁我这也不行!

那宋粲也是个傻眼,怎的傻眼,没办法不傻眼,人说的句句在理。尽管这眼前的院判以前睁一眼闭一眼的也没干过啥事。但是,这泥菩萨今天倒是开口说话了。

于是乎,一句恶劝便是弄的一个两下的僵持。

却在此时,见那龟厌抱着白绫裹了的檀木盒子走到那宋粲面前,伸手摘了他的面甲,神情呆滞的望他道:

“与我车驾,好让我师叔免些路上奔波。”

说罢便自顾蹲下手抚那木盒呐呐自语,细听确是些数黄道黑之言。那碎碎念的抱怨此时听来却是听得人心肺俱裂。

宋粲见此,那满腔的怒火又重新化作了悲伤,只因与这郎中再见之时,已是墓椁两隔。

管家李蔚瞅了这机会,赶紧的望那郎中骨骸拜了四拜,回首再拜宋粲。

礼罢抬头见宋粲无言,回身就拉过宋粲的马,一个翻身且是一路绝尘而去。

咦?这老货跑的如此的快?

不快没办法啊,挨到这宋粲伤心劲过去了,且不知又要作出什么妖来!

汝州州衙,知州的常随一路狂奔,噔噔的上楼,踏的那楼梯亦是一个摇摇晃晃。

刚上得楼台,便被知州一把抓住,疾问道:

“可出兵?”

那常随喘息了道:

“两都之数!说是今早卯时出营!”

那知州听了这消息顿时面露兴奋之色击掌,口中叫了一句:

“中!”

遂转了圈的口中念叨了:

“厢军两都……卯时……”却又猛回头问那常随:

“现在几时?”且不等那常随答来,便慌忙去看那楼脚滴漏箭刻。

那常随看自家这知州如此兴奋,倒是有些个愕然。且是想不通这整日郁闷的知州今天是怎的了。

他却参不透这汝州地方派这厢军出城是何奥义。

一旦出兵,便是说明此番已经没有任何商量调和的余地了。地方定是无法阻止那天炉出贡,才冒了风险出兵。

此为下策,双刃剑也。与那宋粲是本糊涂账,然,对于这汝州地方亦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一旦出兵,这汝州地方官员且是要丢车保帅,断掉几人的前程去。

咦?这事能丢官?

丢官?你想的有点少了。

未经过三衙调兵?即便是亲王,遇匪患、兵民之变才能先调兵镇抚,再写了呈子上报三衙。三衙上呈了枢密院派员来唤下你。

你这州官调兵?而且在宋朝?再糊涂的官司也是所属文职官员丢官去职,流放了去,岭南或沙洲你倒是可以任选其一。

武职麽?估计能保住你不被“弃市”,已经是朝中朋党们尽心尽力了。人缘不好的会被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三族都跟着你倒霉。

如是,毁贡,便是保住地方每次皇贡的万贯的财帛,有得这万贯的财帛上交,那朝中的朋党才能保住地方这一任在位。此乃相辅相成。一顿饱和顿顿饱,这地方再傻也能分的很清楚。

如是,此番这“天青贡”必须的毁掉,最起码也不能让那宋粲按时送到京城。

汝州瓷贡自始便是这地方与那朝中元佑党人的钱袋子,且是不容他人染指。如让那宋粲功成,供奉句势必按此做了例子,而形成惯例。这汝州地方便是妥妥的变成了一个清水衙门,再无财帛入京。

这人麽,一旦没了什么利用价值,那也就是一个昨日的黄花。任凭你这花开的时候多么的灿烂,多么的招人喜欢,多么的惊世骇俗,一旦零落晨泥便也摆不脱被碾作尘,别人倒是一眼都不会多看。还香如故?哈哈,你想的太多了。

此番这知州自兵部任上来在这汝州亦有捅开这个元佑党的钱袋子的目的。

勇气是可嘉,但是这个地方已经被元佑党人经营的一个固若金汤,没地方让他犯蛆。于是乎,来在这汝州便被那地方官员给架空了了账。不去算计了他的性命,且是给他死去的爹和哥哥一个面子。

于是乎,只能足不出户,呆在这州衙之内,从虎啸堂到望嵩楼,无所事事临摹了碑帖保命。

此事无奈,只能怨了朝中没人,家族无势也。

即便是这“五岁朝天”的神童,再聪慧过人,于此地也是一个束手无策。

然,宋粲与他不同,此人且是有个好爹!正平者,御太医也,其言必达天听。也就是说话皇上能听得见,还不用人中间传嘴的。而且此人无党,又恩泽朝中众人,再搭上天下医者皆是为帅,倒是不敢对那宋粲下了狠手去。

再者,皇权再不行,也会有依附皇权而生的人,也别小看那帮人,且也能于朝堂中与那两党四派分庭抗礼。

若是元佑党人发难,至少有元丰党与皇权一派会从中做梗,他们的斗争方向就是对方要做的事,肯定得霍霍的让他做不成。

更不用说那元佑党又分“洛、蜀、朔”三派,他们之间的斗争方式比元丰党只能是更残忍,更难缠。

如此,就这宋粲的一任督窑本身就是一个导火索,也是个捅马蜂窝的棍子。

对他这任制使钦差,宋正平的要求很简单,人不死就行,别人死不死我管不着。

然,对于他这知州来说也是如此。且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有了宋粲这般的挡风墙分散了那地方宵小的注意力。至少是吸引了伤害,让他能喘上口气来。

而且,这天青贡之事一旦成事,且能让这地方挨上一波损伤,让他也有些个可乘之机。弄不好还能重新夺回这汝州的实际控制权,岂不是个乐其所载?

然,那知州看了那箭刻,离那两都厢军出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去,便再也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且皱了眉,双手合十,口中念叨了满天的神佛,心下叫了一声那宋粲,心道:

“兄弟,且再撑了些许,待俺搓出个大招!给他来个后门别棍!”

且不说这知州没事干望了天叨叨了心里憋那别人家后门的大招。

说那老管家李蔚一路飞奔出了后岗,便将马停与那路口处。

此间为一个十字岔口,一条路通往汝州城,一路往那周公渡。便是那宋粲来时的路途。一条路且通了陆路的官道。

等了约莫一刻左右,才遥见官道之上都旗飘扬,料定是那州府的厢兵。

心道:素闻这厢兵狼犺,今日见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二十里的官道竞拖拖拉拉至走了两个时辰还多。而且,这两都的人马也不知晓是谁带的兵,倒是个懒散,前不布斥候,不得前情,后不掩旗帜,大剌剌的于十里外便可看的一个一清二楚。

此番却不需劳动那宋粲的亲兵,便是自家的那些个佃户、农人在官道两旁打他一个埋伏,便是 用些个铲、锄、钉耙亦可杀他个片甲不留。

且是心下一叹,心道:如此治军不堪,实乃只能做的凑数之用也,如遇强敌如不做作鸟兽散了便是菩萨显灵了。

想罢便摇头叹了一声,勒住了缰绳立马于官道中央,忽见草丛中有宋粲的亲兵斥候上前叉手,躬身道:

“老丈是否得了将军将令?”

老管家李蔚倒是个不回话,拉了一下手中的缰绳,使得胯下战马嘶鸣踢踏了,才与那斥候道:

“可识得此兽焉?”那斥候亲兵见了,且叉了手笑道:

“咱家将军的青鬃兽,小的常与它喂食洗刷,怎么不识得?”听了这话,管家李蔚便望那斥候道:

“知道便好,于我身后百步藏好,听喝便是。”

斥候叉手叫了一声“得令”便快步奔上岗去。李蔚随之望去,便见那斥候取了黑棋,向后晃了几下,便藏匿于草丛之中不见其身。

那管家李蔚坐在马上约莫又等了一刻,便在瞌睡难熬之时见官道之上厢军拉了长长的队伍到达跟前。

那队伍中人见路中间立马站着一青衫老者挡了官道,便是一番叫嚷热闹起来。

嘻嘻闹闹过后,便推出两个胆大的拿了刀枪过来,望李蔚叫道:

“忧那老厮,且让开道路,如若不然,且看我刀剑无眼也。”

喊罢且是个傻眼,怎的?人坐在马上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见李蔚不动,那手持腰刀者便“呔”了一声,叫道:

“且看我手段!”说罢便在管家马前舞了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而后,点手与那李蔚又叫道:

“那老官,且问你怕是不怕!”那李蔚见这厢军头目打把式卖艺般的行为,鼻子错点气歪了,心道:这也他妈的算是个兵?

却想开口骂来,却被那后面厢军步卒一片叫好之声给噎了回去。李蔚看至此,错点鼻子都气歪了。心道:不认得人也罢,还不认得这朝廷的官服也?

然气归气,想想自己是来劝架的,能不动手就不动吧。

于是乎,也不便发作,耐了性子沉吟一声,便摘了腰牌举在手中道:

“我乃尚方局汝州瓷作院院判,请带队官长出来讲话。”

众厢兵听了管家李蔚的话,顿时停下舞刀弄棒,又是一阵嘈杂,听到厢兵中有人说道:

“这不是城南诰命家的管家麽?几时做的官也?”

管家李蔚听罢,心里且是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总算有的旧相识也。

便高声道:

“正是在下,烦劳军爷代为传达。”

说话间,见厢军兵众闪开道路,纷乱叫着:

“都头来了,且闪开道路。”

寻那话音,见一都头服色胖大汉子自人群中走出,站在马前用手圈点指画一番道:

“尔乃何人?敢挡本都缉匪?”

听的此人自称“本都”让那管家李蔚心内一惊,赶紧揉了眼细细的打量了那都头去。

服色确是都头服色,尽管迤逦歪斜的穿了一个步人轻甲,头顶的都头帽纱确是无错。倒是这一声“本都”说的有些个吓人。心道:莫非现在官制称谓变了也?

心下正在愣了神盘算,却听得那都头又断喝道:

“嘟!该死家奴,见了本都还不下马?

”听的那都头此喝,那管家李蔚且是一阵恍惚。便又低头看了确认了一番,确实身着青色官服也,怎的让他这么一说,弄的我都不自信了?

虽是九品末等,但也是一个官身啊!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与你这不入品的兵吏下马见礼吧?

而且自己现在亦非武职,妥妥的一个内廷九品文官也!

怎的?这世道又变了麽?武人的地位又恢复到那残唐五国了?

正在那李蔚心内盘算之时,那都头却是个不耐烦的很。

见那管家李蔚坐在马上不动,只是瞪大了眼睛愣神不曾回他言语,心下便是一个大不爽,叫了一声:

“敢小觑于我!”叫罢,便回头望了自家的手下,喊了一声:

“与我拉下马来!”

众厢兵得了令,纷纷上前伸手想将那李蔚拉下马来。

不料那匹青鬃兽乃军马,性情饶是烈的很。

见来人要抓了龙头,扭头便是一口咬将上去。

这一下,且吓的那些个厢兵赶紧撒手跌坐在地上。

四下众人见此情景,皆躁动起来纷纷往后躲闪。口中俱惊声叫嚷:

“奇了!这马咬人!”

正在一团乱糟之时,却听的旁边不远处有人哧哧的讪讪笑来……

倒是谁人做着是非之人在此讪笑,这人,又缘何来再这是非之地……

各位,咱们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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