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能言语,喉咙里传出咯咯咯的声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遍全身。眼前十四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快的身手和令人可怖的力量,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的。
天九看出他眼中的绝望和惊恐,将手松开又瞬回原处。那人捂着脖子半晌都不敢开口,直到天九说道:“时辰到了,回吧!”
小舟在芦苇荡深处无数狭小水道里无声穿行,在一处水闸前停住,有人在暗处说道:“天几?”
天九刚要答话,脖颈随即被禁锢起来,那人恶狠狠地对着天九的耳边吹着浓重的酒气:呼……呼……呼……
天九啊了一声猛然惊醒,一张毛茸茸的长脸耷拉着血红的舌头,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正向他脖子舔过来。
天九侧身避开,左手往回一抬,只听一声凄厉哀鸣,身后一只半人高的灰狼眼窝中箭,在黄草之中不住翻滚。
天九左手咬牙一撑,身子迅疾翻滚回去,咬牙在它耳根处扎了一刀,那狼流出汩汩热血再无声息。
天九俯身在它泉水一般的血口处贪婪地吸吮,咕咚咕咚的喝了五大口,这才龇牙咧嘴的半坐起来。
抬头望望夜空悬垂的明月,又看看自己耷拉的左臂轻轻摇头,自语道:“老尼姑看我不起,居然手下容情了。
若不然,那一掌早就将我心脉震断了!不过好心总会坏事,我的暗幽毒散总该见效了,你们现今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去。”
不远处窸窸窣窣之声传来,一股腥臊之气直透鼻尖,天九暗道还有一只恶狼寻味而来,索性眯眼躺下装死。
不一刻,一只比方才身形大一半的白狼,双眼闪着红光蹑脚靠近,见那头灰狼死得透了,上前用前爪扒拉几下,流着粘液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哀叫,围着狼尸不住的转着圈,完全不将天九当回事。
也不知道转了几圈,白狼扭头看着装死的天九,忽然一声狼嚎,呲着牙疯冲过来。
天九动也不动,等白狼硕大的头颅抵近胸腹猝然出手,右手短刀直刺进其前腿之下,一举将狼心扎破,而后向外翻滚出去。
白狼吃痛,身形依旧前冲,扑通一声以头抢地,大嘴仍是用力咬了两下这才不动。身下血流如注,天九喘息甫定,伸手在白狼头上扇了两巴掌:“小狼崽子,谁让你惹老子了!”
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呜呜声,两只胖乎乎的白色狼崽子扭着圆滚滚的屁股,笨拙地跑了过来。见到真铁不仅不怕,还颇有兴致的歪头呆了呆,又低头看看倒毙的白狼。好似又变得极为快活,蹦蹦跳跳的钻到白狼肚子下面寻奶吃。
天九举起短刀停在半途,脸上显出迷茫之色,而后摇摇头:“今夜我是怎么了?杀个狼崽子居然迟疑。”索性不去理会因争抢吃奶位置而呜呜示威的两只小狼,弓身向东赶去。
天色微明之时,城门已然大开,真铁在路上抢了一个老丐的破烂衣衫换下血衣,甩给他一把碎银子,这才在守卫的喝骂声中混进城里。
锦城之内山路万千,属芙蓉巷最为热闹。不过此时鸡鸣狗吠声远,商铺全都关门闭户。
天九走到巷子尽头的一家客店,在门环上敲了七下,三短四长,门内传来低低人声:“可是远路来的客人?”
天九精疲力竭,煞白如雪的脸贴着黑漆漆的木门说道:“不远不近,却是老家来的天大的客。”
门内的人似乎吃了一惊,向其他人喊了一声:“天字号的,快!”
吱呀一声轻响,天九顺势趴到门内。里面有三人,两人见状蹿步出手扶住,另一人随即闭门,将天九架到内院西屋之内,掀开南墙的粉红色的床帐,从一处暗道之中下了台阶。
两人将天九扶到地下暗室的一张一丈有余的石床之上,一人转身吆喝道:“一眼死!一眼死!来客了,快来看看还成不成,天字号的!”
一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见石床上瘫如烂泥的天九啧啧两声:“活不成了,死定了!”
一人撇撇嘴笑起来:“哎哟哟!一眼死就是一眼死,只一眼就知道没救了!”
这时关门的那人脸色阴沉的快步走了进来,有些怒气地说道:“我告诉你齐松章,这可是天字号的,轻易到不了咱的地界,要是让他轻易死了,只怕门主会降罪你我!”
一眼死拍拍身上皱皱巴巴的锦衣,低头说道:“你是堂主你说了算……”
嘴角微动也不知嘟囔些什么,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扯起天九的左手把起脉来。
一双三角眼中的棕黑色眼珠上下转动,脸色忽阴忽晴,良久才说道:“按理说,他受了如此重的外伤和内伤,早就该死在半路了。不过怪得很……”
掰开天九的嘴巴用力闻了闻,旁边三人看了皱着眉头悄悄退了一步。
一眼死忽然大笑:“哈哈哈,是了是了!这小子居然有天罡秘制的四兽回血烈丹,若不是手下有五十条以上的人命,绝不会有这种珍品灵丹!而且一年也只给一颗而已。”
见三人脸色难看又不屑地说道:“这人吃了那灵丹,口中香得很,你们怕什么?不信过来闻闻。”
堂主白了他一眼,冷面问道:“究竟能不能活?”
一眼死得意地说道:“有我在,死不了的……”
堂主骂道:“方才你只看了一眼就认定他死定了,那之前有多少人被你这庸医害死了?”
一眼死哼了一声:“我看生死向来无错,只是这小子与众不同罢了!”
说完自怀中掏出一个油乎乎的皮袋,咬着牙在皮袋子里一阵摸索,终于捡出一个掉了瓷小黑瓶,胡乱倒出二十几颗小黑丸,扒开天九嘴巴一股脑的全倒了进去。
转头对三人幽幽的说道:“我说堂主啊,药我给他吃了,为的是化瘀通脉,不过此药效用凶猛,尚需内力守护,你们三个过来给他输些内力,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