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往常,旺财并没有直接吠叫,而是低吼。
这是最高级别的预警。
说明有人已经入侵,需要灯芯出面的程度。
灯芯跟在旺财后头,一路到了狍圈的后头。
夜半时分,天上星月皆无,只有泼墨般的夜色,搅成一团。
房子本就坐落于靠山屯边缘,与远处的山脚浓黑融为一体。
一个人影已经翻进狍圈,惹得狍群恐慌,四处奔跑。
灯芯看那笨拙无比的人影索性收枪,三两下翻过两米高的围栏,冲到人影身后,一个手刀劈砍,人影大叫一声,软软倒下。
不远处又一声惊呼,旺财冲上,人影飞快逃窜。
来不及理会逃跑的人影,灯芯将打晕的人影往外拖行,桂芝赶紧打开木门。
等到把人拖到屋里,点燃煤油灯,这才看清。
竟然是楚爱民的大儿子,楚风。
桂芝一把捂住嘴,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面色如常的灯芯找了绳索,将昏迷的楚风五花大绑,绑得那叫一个结实。
接着就带着桂芝要回屋睡觉。
“咋能睡得着啊,这怎么还摸到这儿了……”
灯芯也不废话,去洋井边舀了一瓢水,一瓢泼在了楚风脑袋上。
被水惊醒的楚风张嘴喘着粗气,睁开双眼,神情惊恐。
等看清了眼前的桂芝跟灯芯,脸登时涨红,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灯芯抱着双臂,饶有意味地看着地上的蚕蛹。
“来干嘛?”
楚风扭过头,闭上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见他如此,灯芯冷笑。
“打死也不说是吧,那我先打死,你再不说。”
说着从炉子边摸出砍柴刀,刀尖向下,在他的身上游移。
“先砍哪好,先砍脖子血喷的哪都是,不好收拾,要不先囊肚子,桂芝,你拿个盆,收着灌血肠。”
一脸坚毅的楚风本来还准备慷慨赴死,结果越听越不对劲,脸色煞白。
“你,你杀人偿命。”
灯芯勾了勾唇角,“谁知道我杀人了?我先砍成小块,再埋狍圈底下,尸臭都被狍子粪盖住,谁都闻不出来。”
这回楚风真的慌了,“我弟,我弟看见你把我抓走,他告诉警察,你就得偿命。”
原来刚刚逃掉的人影竟然是楚雷,楚爱民的二儿子。
桂芝的脸色都变了,两兄弟半夜三更跑来自然没安好心。
灯芯随手把杜鹃偷懒不洗的袜子塞进楚风嘴里,“妈,睡觉吧,明儿个直接送镇上去。”
楚风嘴被塞住,呜呜叫个不停。
被气够呛的桂芝也不想去问他们为什么大半夜偷偷翻进狍圈里。
因为那肯定不是来干什么好事的。
桂芝被搅得睡意全无瞪着眼等天亮,灯芯倒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蝉花起床上学,看见地上的楚风瞪大双眼,桂芝也不多解释,“赶紧上学去吧,别乱说话。”
灯芯蹲在一旁,拔出他嘴里的袜子,“想好没有,来干啥?”
楚风呸了好几口嘴里的余味,“我溜达不行啊,你又没证据,你就绑我……”
袜子再次被塞进他的嘴里,灯芯不想听那些废话。
等桃枝打扫完狍圈一过来就看见了这番景象。
“还真是阴魂不散。”
“旺财必须加鸡腿。”
还没等两人多说几句,旺财冲着大门汪汪直叫。
来的肯定不是熟人,灯芯大概猜到是谁来了。
一开院门就是王雪梅哭丧的脸,身后还有低着头的楚雷。
昨个夜里看大哥被打倒,本来胆小一些的楚雷赶紧撒丫子逃,旺财在后头穷追不舍。
等慌慌张张跑到家,直接就慌了神,坐在屋里等天亮了,才敢偷偷告诉早起的一家之主,王雪梅。
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的王雪梅,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扯着二儿子往他屋里钻。
等楚雷把赌博欠债的事儿一说,王雪梅顿时眼前一黑,站都站不住。
“你们,你们,这是不想活了,让你爹知道,非打死你们两个不可。”
楚雷都要哭出来了,“那时候给爷爷守夜,我爹困,让我俩守,那些人就叫我俩玩两把……”
“玩两把,你们就欠几百块钱?”
“你们上山伐木头一个月三十块钱,连吃带喝再攒点钱给你们结婚,还剩下屁啊,拿什么还?”
“大哥输红眼了,想翻本儿。”
“翻本儿?!”
“翻你奶奶的本儿!”
王雪梅眼睛通红,像是从地里爬出的恶鬼,“早知道你俩这么能惹祸,生下来就掐死,还给你们养这么大,作孽啊!”
再不敢吭声的楚雷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王雪梅平复了情绪,照常给一家老小做早饭,把楚雷留在了屋里。
楚爱民喝干了碗里的粥,随意问道:“那俩还不起?今天不去了?”
“昨儿个累着了,我让他们多睡会儿。”王雪梅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不让楚雷出现,就是因为这个二儿子憋不住屁,慌慌张张的样儿再露怯被楚爱民看出来,那不得翻天了。
等楚爱民前脚出门,王雪梅后脚领着楚雷就往桂芝家去。
灯芯一开门,王雪梅就再没了从前的嚣张气焰,脸上都是谄媚,“灯芯,进去说行不行。”
大门敞开,灯芯抱着双臂斜靠在院门上,看着两人往里走。
刚进屋的王雪梅就看见地上五花大绑的楚风,这心里别提多心疼了,地上躺半宿,那多凉啊。
捆成粽子的楚风一见亲妈来了,顿时绝望,恶狠狠地看向她身后的楚雷,可楚雷低着头,压根不敢到处打量,自然不知道大哥的目光。
桂芝看着登门的两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扭过身去收炕桌上的碗筷。
灯芯好整以暇坐在炕上,一声不吭。
这回王雪梅倒是会找补,“你大哥昨儿喝多了,说想见见狍子啥样儿,你说,这猫尿喝多了就是不行,那还耍酒疯耍到这儿来了,你说是不是。”
灯芯冷笑一声,“整那些虚的没有用,我一会就给他送公安局去,到时候让人家警察来问问,是喝尿了还是吃屎了。”
一听这话,王雪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咣咣磕头。
惊得桂芝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楚雷也吓傻了,这咋就磕上了……
地上的楚风目眦欲裂,呜呜叫着,似是要跟人拼命一般。
全场最为淡定的是炕沿上坐着的灯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还没过年呢,我也没有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