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银柳一愣,随即莞尔,朝两人欠身告别:“那多谢表哥和表嫂,银柳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带着丫鬟湘儿走进琼花院。
院中栽几株垂柳,柳枝随风摇曳,间或有乌鹊啁啾,宁静雅致。
推开雕花红木门,步入布设精致典雅的屋内。
摇曳的烛火照亮精雕细琢的家具,梨花木的桌椅摆放齐整,窗边的粉瓷美人瓶里还插着三两枝芙蕖。
舒银柳被这锦绣华帐晃了眼,父亲在东阳虽然是一方官员,但他为人廉洁清正,家中的摆设与普通人家没什么差别。
掌心轻抚绣着华美图样的锦被,舒银柳的眼睛被烛火照得亮晶晶的。
都说京城富贵迷人眼,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晋王府,她住定了。
舒银柳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由着湘儿为她拆卸环佩。
铜镜中映出她娇美的面容,想到什么,她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王妃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没有那妾室长得好看。”
“瞧她那小家子气的模样,一点风度都没有,我不过与表哥说了几句话,她就沉不住气。”
“她哪里有王妃的风范,徒有其表罢了。”
湘儿连忙恭维:“娘子说得极是,那王妃怎能与娘子相比呢?娘子才貌双全,王妃根本比不上您。”
舒银柳闻言,心中甚是舒心。她轻抚自己的脸颊,眼眸闪烁坚定的光芒。
她来王府可不止是为了治病,更重要的是要在京城站稳脚跟。
最好是能找一个世家公子嫁人,若是寻不到合适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晋王谢表兄也不错。
只是……她可不甘心做妾。
舒银柳面上划过一丝狠决。
时光悠悠流转,接下来的十日里,谢临渊有四日去了王妃的端方院。
另外六日皆踏足照月庭,他与程明姝或对坐品茶,或漫步花间,言语虽不多却有着一种别样默契。
这都是湘儿收买了王府洒扫奴仆,打听而来的消息。
舒银柳听罢,有些不甘心。
她居于琼花院,院子虽美,但又有何用?谢表哥又不会来找她。
舒银柳暗忖,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定要想个法子让谢表哥注意到自己。
“湘儿,你把那套百蝶穿花蹙金裙拿出来。”
舒银柳换上百蝶穿花蹙金流仙裙,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转了个圈。
她还折来一朵娇艳的芍药别在发髻,配上裙袂飘飘,妩媚动人。
舒银柳打听好谢临渊每日从军营回来后的必经之路,她悄然来到花园的一座四方小亭。
那小亭四周垂柳依依,湖水波光粼粼,她立于亭中,身姿婀娜,眼神不时望向回廊。
她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十分自信,蹙金绯红的流仙裙在蔓蔓花枝绿叶里亮眼极了,谢临渊途经一定会注意到她。
不多时,谢临渊果然出现,舒银柳急忙压下喜悦的神情,竭力做出平静的姿态,在亭子中捧着一卷诗集。
然而,谢临渊没有如她意料那般上前寒暄。
眼看着他就要拐过回廊,踏入后院了,舒银柳心中一急,脆生生喊道:“表哥!”
谢临渊驻足回身,沉肃的面容平静无澜,“舒表妹。”
舒银柳提着裙摆,蹬蹬地跑来行礼,“银柳见过谢表哥。”
“嗯,若无事本王便不打扰你。”
谢临渊转身欲走,又被舒银柳叫住。
“表哥留步,银柳有、有……些问题。”
谢临渊见她动作扭捏,欲言又止,不禁蹙了蹙眉,“若是住的不舒服,本王让王府管事替你重新置办起居用品。”
“不、不是这个……是银柳在读诗集,有一句不知是何意思,刚好见到表哥,不知表哥能否为银柳解惑?”
舒银柳摊开她的那本诗集,指着其中一句道:“就是这句,‘渠水红繁拥御墙,风娇小叶学娥妆’,请问表兄是何意思啊?”
谢临渊虽然是武将,但他文韬武略,区区诗词并不在话下。
他启唇正要解释,不想一道清孱和缓的女声传来。
“行宫外春色盎然,水渠边的水荭和白蒿长势茂盛,淡红的水荭和嫩绿的蒿叶在风中摇曳,好似宫女们娇艳的妆容。”
谢临渊循声望去,眼前一亮。
来者正是程明姝,她穿一袭素雅长裙,气质如兰,缓步行来时四周花卉都在她仙姿佚貌的姿容前黯然失色。
“不知妾有没有打搅到王爷和银柳姑娘。”
谢临渊摇首,自程明姝出现,他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不打搅。”
舒银柳险些把手里的书卷捏碎了。
她费尽心思与表兄制造巧遇机会,怎会想到被另一人插进来,不但没达成自己的目的,还给了程明姝展现才华的机会。
谢临渊:“明姝怎会懂得诗句?”
他并不知明姝的过去,以为她和寻常被卖进府邸的丫鬟一样,都是贫苦人家出生的,不识几个字。
程明姝唇角的笑容消失,面上浮现悲伤之色,“让王爷取笑了,妾曾经也是好好的官家千金,后面家里遭难便落了奴籍……”
谢临渊略有惊异,但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他熟谙兵法谋略,可唯独不懂怎么安慰人,只好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安慰。
随后,他对舒银柳道:“日后表妹若有不懂的,可请教明姝。”
让她请教一个妾室,做梦吧?
舒银柳心里好恨,但还是要保持微笑,颔首说道:“是,那就多谢明姝姐姐了。”
程明姝眼眸一转,却不打算放过她,“银柳姑娘在这儿做什么呢?”
舒银柳将手中的书卷贴在胸口,想也未想便答道:“当然是在赏景读诗了。”
“赏景读诗?”程明姝一边重复她的话,一边仰首看了看天空。
金乌西沉,晚霞绮丽,周遭的景物都笼上了一层夜色。
这种时刻还待在屋外赏景读诗,且旁边不点灯,说出来逗人笑呢?
但程明姝没戳破她,十分关切地说:“那银柳姑娘可要仔细眼睛啊,这在黑灯瞎火下读诗,万一瞎了可得不偿失呢。”
舒银柳脸上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尴尬地杵在那儿,“明姝姐姐说的对……”
谢临渊也回过味儿来,哪有人会在傍晚暮色降临之际到屋外看书?
显然,舒银柳持心不纯呐。
谢临渊不愿在她身上耗时间,索性对程明姝道:“天色已晚,本王今夜去你那儿歇息。”
“好。”
程明姝与谢临渊携手踏上回廊,经过舒银柳时,谢临渊一个眼神都懒怠给她。
目送他们离去,舒银柳狠狠咬着嘴唇,气得把手中的诗集撕得粉碎。
“好你个明姝,竟敢坏我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