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阿哥读书,一年只放五天假:元旦,端午,中秋,万寿,自寿。
四阿哥五阿哥生日那天,雍正将要在太和殿设寿宴。
太和殿一般只庆重大节宴,比如元旦,万寿节。
众人心思一转,光是这设宴的地方,就可见皇上有多重视两位阿哥了。
还有那先皇后嫡子的身份,更使前朝后宫私底下纷纷猜测太子之位的着落。
齐妃气得脸都绿了,原本以为是弘时的助力,结果一个两个都成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她倒是想害人,可脑子里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再加之弘昭手上握着她的把柄,让她一直有些怕五阿哥。
这么一来二去的憋闷,就成功把自己气病了,向皇后告了假不能出席。
皇后原本就一直在挑拨齐妃对四五下手,但这齐妃在她面前,每次都恨得呕血,偏偏怎么激都没有动作,这让皇后有些心烦。
若是齐妃出手,直接一人一碗鹤顶红送过去,她就不信这两个小畜生还不死。
届时毒害皇上最宠爱的两个阿哥,齐妃就是罪首,还能牵连三阿哥。
六阿哥柔顺,倒也好拿捏,若她生了位阿哥,再想办法弄死就是。
只可惜,齐妃胆子也太小了。
皇后看着镜子里因为怀孕,脸上长出黄褐色斑点的自己,心情难免低落。
剪秋贴心地走上前来:“娘娘,奴婢给您用白芷玉容粉敷脸吧。”
“不必了,就这样吧。”皇后不再像曾经那样信任剪秋了,这种膏啊粉的,为了确保孩子安全,还是都停了好。
剪秋收回手,给她扶簪:“听说皇上还要带两位阿哥去祭拜文曲星武曲星呢。”
“这也不到时候,皇上怎么突然想祭拜了,况且大清还未有祭拜这两位的先例。”宜修从镜中看向她。
剪秋猜测道:“或许是为了向神明祈求保佑两位阿哥文韬武略吧。”
“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宜修闭上眼,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脑海里却在谋算。
成见也是一日日累积上来的啊。
……
农历八月十三,四五生辰。
叶澜依捧着一支鲜艳的丹桂脚步轻快地走入室内。
“阿哥爷,宫里的丹桂一夜之间全开了,就像在为您和四阿哥庆生呢!”
她进来的时候,小旭子正站在弘昭身前给他扣腰带,整理着腰身每一个褶皱,但看起来有种手忙脚乱的认真。
平日里弘昭觉得他们慢,都是自己穿的,随便一系就是。
但今早雍正要带他们去斋宫祭祀文武曲星,因此要穿正式的吉服。
小旭子怎么都不肯让他走,说面见神明必须要讲究,他是恨不得把衣裳服服帖帖地熨在弘昭身上。
李玉捧着托盘在旁边盯,那眼神恨不得把小旭子推开,自己来。
这旭公公毛手毛脚的,连件衣服也整理不好,怎么能照顾好主子呢,还不如他李玉呢。
几人听到叶澜依的声音,纷纷侧过视线看去。
桂花的香气已经飘到鼻尖。
弘昭伸手接过那串沾露的桂花,眼睛却越过它看向笑容朝气蓬勃的叶澜依:
“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你又不用上学?”
叶澜依只觉得那丹桂在五阿哥手里要更好看些,像琥珀封印的秋酿,那细小的花朵就是窖藏的玉露,她双眼弯如月牙:
“哪有宫女起得比主子还晚的。”
“无事,小孩子就该多睡觉,这样才好长身体,你看小旭子这瘦弱的样子,真该敲晕了强制安眠。”
弘昭用那束丹桂掸了一下小旭子的帽子。
后者捂着帽子,小眼神委屈地上下瞟:
“阿哥爷明明是嫌奴才烦,也是,院里一下来了这么多新人,哪里还有奴才的位置呢。”
弘昭:……原来你知道自己烦人啊。
“真想送你去苏培盛那里上一上大太监速成班。”
弘昭随手拎起托盘上的朝珠戴上,带着丹桂往外走。
“小李子,你随我去。”
“是!”被点名的李玉高高兴兴地放在了托盘,跟在他身后。
他们先是和弘历汇合,随后才去的斋宫等候圣驾。
弘历一见他就问:“你拿着桂花做什么?”
弘昭给他闻了闻:“一腔心意,难以辜负。”
弘历皱眉,不会是弘时那个蠢货送的吧,他也问出了口,得到答案后,眉头舒展了。
有了弘时做对比,他都觉得叶澜依那个爱翻白眼的宫女觊觎自家弟弟都没那么讨厌了。
……
煌煌祀典,霞浆露冕。
文房四宝列东,刀剑斧钺镇西。
匾额上还书:“魁星点斗,武镇山河”。
殿内红绸瓜果成叠,香烛龙灯吐雾。
贡品以何求?茶酒猪羊牛。
仪式开始,奏雅乐,读祝文。
弘昭听见祝词里先念的是文运昌盛,武功显扬,国家太平,后面就变成了:
“帝有二子,长以文慧,敏而好学。
次具武略,坚毅果敢,勇毅非凡。
概因星君显凡,今虔诚叩拜,祈愿星君,常相伴随,二子文武双全,顺遂无忧,遇难呈祥,福泽深厚。”
意思就是,皇帝有两个儿子,哥哥读书好,弟弟武略高,大概是因为文曲星武曲星下凡才有的造化,请继续保佑这两个孩子。
弘昭弘历都很惊讶。
今天是他们的生日,但并不是文武曲星的祭祀日,清廷也不会专门去祭拜文曲星武曲星。
但雍正却大张旗鼓,在这一天特地向两位星君祭祀。
这并不符合规制,却全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期盼。
弘历本以为自己是个冷心冷肺,趋利避害的。
但听到这样的祝词,还是抬起了头看向站在前面的雍正,眼中有三分动容,对他也多了一丝改观。
但十二年的不闻不问,避而不见,不是三两个月的极力弥补就能消除的。
时间不会倒流,伤疤已成烙印。
更何况,弘历知道他或许只是赞叹自己与弟弟的能力,而不是他们本身。
于帝有利,帝才生喜。
他又低下头,随着礼官的指示叩拜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他脖子一轻,随后就听到珠子在地上蹦跳的声响。
弘历抬起头,发现居然是自己和弘昭的朝珠断了,青金珊瑚滚了一地,清脆的声音令他脊背发寒。
他下意识捞住了三颗青金石握在手心。
这情形一看就不好,弘历头脑风暴,将手里握住的三颗珠子顺势弹出去。
殿内的人都看了过来,连奏乐声都停了,钦天监正使明安图睁大了眼睛:
“陛下圣鉴,朝珠者,贯穿有序,如国运之绵延,家族之昌盛。”
“今竟无故断裂,此乃天呈异象,警示之意昭然,恐是两位星君不悦。”
弘昭一看就知,分明是朝珠被事先动了手脚,想以此说他们兄弟不祥呢。
而大胖橘又是一个迷信的人,说不定此时不觉得,老了多疑时还要用这个打压人:
“两位星君神威附体,朝珠乃是灵气敏感的凡物,承受不了神威碎裂,此正是星君显凡之兆。”
弘历也引经据典附和道:“《尚书》有云‘天棐忱辞’,岂有祥瑞凶兆皆浮于表相?”
“正使擅长天文观星,可曾发现,珠落如星罗。”
弘历指着地上那七颗圆润的青金石:
“朝珠滚落之势正好连成北斗七星,儿臣与五弟恰居天权与开阳。”
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天权是文曲星,开阳是武曲星。
弘历又指着他们旁边的两颗珊瑚珠:“此是魁星与将星,文曲联袂魁星,武曲同辉将星,乃是昌盛至极的吉兆。”
弘历知道这些,还多亏宫里的师傅会教授天文历法。
而弘昭则日日泡在造办处,压根没去听课,平时也很少看天文方面的书。
听到四哥的话,顿时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啪啪鼓起了掌。
雍正一看,果然如此,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阿哥所言有理,明安图,你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吗?接着奏乐,接着祭祀。”
然而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刀了一眼明安图。
反正他就觉得弘昭是武曲星下凡了,要不然怎么刚接触半个月鸟枪就能改良出碾压准噶尔的燧发枪,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而弘历过目不忘,书卷经纶通晓繁多,聪明伶俐,不就对应文曲星嘛。
而且这么多人,偏就弘历弘昭的朝珠断了,不正好说明神灵偏爱两人,赐下了机缘吗?
钦天监正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微臣与四阿哥相距较远,未能看清,是微臣眼拙。”
仪式继续。
礼官上前执起香,接下来需要拿着点燃的香在神位面前来回走动,视为迎神。
这很简单,但结果却让礼官一愣。
天杀的!这香放在烛火上居然怎么都点不燃!
有人要害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