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疑惑,这是咋啦?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魂都没了。
猜叔背着手站在车前,对她招招手。
陈青小跑了过去。凑到了猜叔跟前。
“怎么样?吃饱了吧?”猜叔伸手帮她擦干净嘴角的碎渣。宠溺的看着她的笑脸,心情不错的样子。
“嘿嘿,猜叔,我找到好吃的了,你看,还是得吃碳水才能吃得饱。”说着陈青献宝一般举着手里捧着的芭蕉叶。里面油炸的食物泛着金黄,很是诱人。
“嗯,上车慢慢吃。”猜叔随手接过叶子,一手牵着她往车上走去。
细狗这下很有眼力见,麻溜的跑到冷冻车那边去坐车了,就没打算再跟陈青抢位置,反正又抢不到。
“沈星咋了?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陈青撕着泼水粑粑外面的芦苇叶子,露出里面褐色软弱的糯米粑粑,凑到猜叔嘴巴,要跟他分享。随后问道。
猜叔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只觉得是小孩子爱吃的,甜的齁嗓子。
“这个好吃,就跟印度飞饼一样,不过这个是油炸的,一个嬢嬢给我的,里面加了鸡蛋,可好吃了。不过我忘记名字了。”
陈青用牙签戳着剪成一块一块的金黄色的饼喂给猜叔,别以为就她没吃饱,猜叔的胃口可是比她还好,不信酒席上那些草他吃得饱。
“巴拉达,你这个是原味的,可以淋上炼乳吃。”猜叔咽下饼,跟她慢慢解释着。这是勃磨的一种小吃,华夏没有,她自然没吃过。
但拓边开车边跟陈青解释了她的疑问。
“被兰波吓到了,他们布施呢时候遇到牛贩子,兰波开枪杀了人,吓着他了。”
但拓的话不仅吓到沈星,也惊到陈青了。
不过他没注意,继续解释道“麻牛镇的牛贩子对偷活的是零容忍。“
\"不就是几头牛吗?至于吗?“
沈星突然出声,他真的想不通,在他眼里就只是几头牛而已,为了几头牛就要杀人,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十七八岁,就开枪杀人。
他们却说的如此平淡,就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
陈青察觉到了几分,她收回手,静静的坐着,听着两人的对话。
“至于?你要晓得贩牛归根结底就是路段控制,大牛贩子一般都是各方势力的联合代表,他在重要的路线上,一早就划分好了地盘,不许别家来沾边,一旦发现,杀牛也杀人,“
但拓从后视镜里看着沈星的反应,给他说着这边的现状。
陈青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表情,猜叔伸手拭去她脸颊上不小心蹭上的油渍,低头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想看出些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
“既然都这么危险了,那偷活的不怕死啊?“
沈星不懂,明明知道这条路这么凶险,偷牛的人不害怕吗?
“最近几年边境管的越来越严,好多路都遭封了,但是爱梭呢路畅通无阻,一个是应为他是治安管,手头有权,二是他个人修路铺路,这种情况,难免有那些走投无路,胆子大呢人过来偷活。“
但拓就好像再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云淡风轻,好似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确实是习以为常了,这些情况在他们的认知里,都是默许的。是允许存在的。是常态。
沈星的思维,在这里才是不正常的。
陈青受不了,沈星也难以接受,他继续挣扎着想要一个说法,
“主要是,杀人的那个兰波,t他也就刚成年没多久吧。”
那还是个孩子,在国内都还是在读书的年纪,他……现在却,那么自然的杀了人。
猜叔看着过于安静的陈青,眉头皱了起来,随即伸手揽住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
这次的料,下的可能猛了些,小丫头有些承受不住了。
“兰波情况就不一样了,兰波的的身份是孤儿队,爱梭小时候就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运气好,捡到貘,当了治安管,但是当地民众见过他不穿裤子呢样子,觉得他只是运气好。大家都不服管,所以爱梭就收养了麻牛镇里里外外的这些孤儿,小时候给吃给喝,给学上,长大以后就给他做事。从此以后就建立了孤儿队,又做慈善,又巩固治安,爱梭的威望,就建立起来了……“
“但拓,够了……”猜叔喝住但拓的话,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但拓听话的闭了嘴,车内再次恢复了安静。死寂般的安静。
可是人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猜叔皱眉看着陈青,这个丫头安静的不正常。可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来,这样不可控的样子让猜叔有些担忧,就在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陈青突然冷冷的丢出一句话。
“虚伪,这些孤儿队还不是给他卖命,却打着慈善的幌子。”
“这就是现实,没有爱梭,他们不一定能活下来,三边坡的孩子能活着长大已经是幸运了。”猜叔垂眸,揽紧了陈青的肩膀。
“这样麻木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青喃喃自语,声音很轻,轻到仿佛一阵风吹过。却只有她身边的猜叔听到了。
猜叔也只能叹气。
这是无解的题,三边坡就是这样的现状,这种事在这边是常态,她早晚会看到的。
同时,猜叔有些心疼怀里的人儿。
这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孩子,她会共情那些弱者,共情那些被杀的人,明明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可是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共情那些弱者,而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强者就沾沾自喜。
这样的她,不适合三边坡这种生活在野蛮的地方。
这边的土壤会吸干她的感情,然后变得和这块土地上的人一样的麻木。
猜叔突然想到他在碟片里看到跳舞的陈青,那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生动,她感受着自然,感受着身边的情感,然后用舞蹈表达出来。共情着身边的一切,这是三边坡有不起的东西。
“害人者,人恒害之,杀人者也是如此。”
陈青说完之就感觉浑身疲惫,她叹息着埋头在猜叔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味,不想面对这一切。
杀人者,人恒杀之……
猜叔搂着陈青幽幽的想着,是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因果循环了吧。
陈青回到达班就病了,高烧将近四十度,烧的迷迷糊糊的。
猜叔心中着急,只能请了医生住在这边,守着陈青。
病了一场,就仿佛死过一次一般。
陈青醒来是,看着无人的房间,有种时空错置的怪异感,浑身疲软没有力气,手背上是打针留下的滞留针。
她缓缓的起身,看着手上的针头发着呆,有些愣愣的,随即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
带出的血迹滴落在地板上,像是血泪一般。
不知道睡了多久,这会没有疲软,没有痛苦,有的只是身上的黏腻,扯着衣领闻了下,只有淡淡的幽香,身上的睡衣也干净清爽,可就是让她不舒服。
翻出一条裙子,陈青去了卫生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这才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丧气。
达班太阳很大,太阳能热水器烧出来的热水随时都是滚烫的,落在身上,灼烧着她的皮肤,顺着肌肤往下滑落,留下淡淡的红晕。
头发不停的往下低着水,她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包裹起来,感觉浑身都轻了几斤。
从窗口望去,远处的佛堂,空荡荡的,只有猜叔孤寂的背影。
边擦着头发,陈青边悠悠的往佛堂走去。
清醒时的她没进过佛堂,一是不信佛,二是因为这里供奉着猜叔的亡妻。
虽不是她自愿,但是和猜叔这般纠缠在一起,陈青总有种背德感。
像是一个小偷一般,所以从不愿往这边来。
这会她却仿佛突然想开了一般,这个男人都不介意他的亡妻日夜看着他们俩苟,合,她羞愧个什么劲儿啊。
赤脚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还没进入就一股浓郁的檀香的木质香气和香烛的气味扑面而来。
闻着很舒服,让人瞬间感到安宁祥和,心情平静。
仿佛在这个地方,脑袋都要空一半。
烛光摇曳,晃得整个佛堂昏暗幽深。
猜叔坐在蒲团上,经历过风霜雨雪的背影看着有种很厚实的安全感,米色的衬衫,上面的每个褶子都那么深沉,手随意的搭在腿上,闭着眼,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倘若不是他规律转动着那串白玉的念珠,陈青真以为他睡着了。
陈青也不在意,走过去随意的靠着他坐下,慵懒的蜷缩着腿,脑袋靠在他身上,静静的看着神龛上明灭的火光,湿润的发丝上的水,滴滴渗透到他棉质的衣裳内。
猜叔转动念珠的手突然顿住,挺直的腰杆也松懈了下来。
却没有睁眼,反而继续拨动念珠完成剩下的经文。
这才叹了口气望着肩膀上乌黑的小脑袋,有些无奈道“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再出来。”
陈青懒懒的摇头,不想说话,猜叔顺势拿过她手里捏着的毛巾,低头轻轻帮她擦拭着发梢的水渍。
齐腰的长发氤氲着水汽,滴滴往下掉落,像是一层黑纱,蒙住她,把他们两个隔开来。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蜡烛烛心爆裂的细碎声响。
“想通了?”猜叔突然开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青却懂他话里的意思。
“本就是庸人自扰,睡一觉自然好了。”陈青淡淡回到。有些倦怠的无所谓。
她是既得利益者,又有什么资格高喊口号。
陈青伸出手指附上猜叔腿上的念珠,珠子带着他的体温,温温热热的,细腻圆润,一颗一颗从指尖捻过,温柔又慈悲。
她的痛苦,挣扎,在猜叔眼里,怕就是小女孩的无病呻吟了。
他温柔的包容着小女孩般的胡闹,任性,归根究底,还是上位者自带的倨傲罢了。
他的温柔,看似是对她无知的包容,何曾不是一种不屑计较的自傲。
可这就是他不是吗?
世上所谓的道德,伦理,律法,都不如他心中的信念。
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能力和谋划非常自信,秉持着一种别人拥有的再登峰造极的权利和财富,都可以在他的纵横谋略中为自己所用的傲气。
极致的唯心主义。
内核稳定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死鸟。
猜叔是不死鸟,无人能够打败,因为他在意的从来不是世俗上的价值。他追求的,是内心战胜一切的斗志和傲气。
世人皆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