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得宽既然选择将回旋镖射向深渊,那么现在面对从深渊当中返回来的雪亮镖身,就应该坦然受之。
可惜,往往施加于人的,通常都是己所不欲的。就比如“不惜一切代价”,只因自己不是那个“代价”而已。
交得宽并未坦然受之,而是如同一头躁动的大黑野猪,直到尘埃落定,才用一个无比扭曲的姿势半躺在地上。
待交得宽静静地体验完这份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愉悦感之后,鲁大士一刀斩断了布条子,还给交得宽说话的权利。结果交得宽刚要破口大骂,却翻了一个白眼,昏死了过去。
“这小子也没啥章程啊?看来,这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就不知道什么是疼啊!” 鲁大士感慨了一句,然后命人端过来一瓢凉水,直接泼在交得宽的脸上。
被井凉水这么一激,交得宽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感觉心里真是空落落的……
但还是摆出来一个不服不忿的架势:“爷们这回是棋差一着,到了阴曹地府高低也混一个乌纱顶壳,把你们全勾去看天……”
“你现在已经不是爷们了!” 韩老实及时补上一刀。
交得宽气势马上一滞……
韩老实却不想到此为止。
枪毙?
砍头?
那都太便宜他了。
韩老实本想拿出一些手段好好伺候一番,但又惦记着交得宽的项上人头。
至于为何惦记人头,那就得问韩老实自己了——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经事!
只见韩老实大手一挥:“去两个人,给我抬一铺铡刀过来!”
庄户人家都养骡马,因此铡刀肯定不是稀奇物。甚至被胡子抢走的东西里面,就有一铺铡刀。
所以,两个警士很快就在屯人配合之下,抬过来了一铺铡刀。
而韩老实则是继续翘着二郎腿坐在高脚椅上,哼哼着二人转《包公铡侄》:
“不是包相爷我说大话,屈死的魂灵告状进芦棚……吩咐一声绑绑绑,狗头铡自起响咯噔。不用人说明白了,这回又有祭铡星。一顶芦席铺在地,好像煎饼卷大葱。把人按在铡口上,咔嚓一声冒血红……”
韩老实的这副嗓子还行,虽然远比不上韩子平、董孝芳,但是在红白喜事跑场子差不多也能挣到一口热乎饭吃。
此时鲁大士就站在旁边,满眼羡慕地看着多才多艺的韩老实,不得不承认:
这次又被他装到了!
而韩老实也是颇为自得,感觉今天发挥得非常不错,基本是完整还原了脑海当中的预先演练。所以不去硅胶车间当一个安装工,真是白瞎这能耐了……
有两个官兵把交得宽架过来,粗暴地按在了铡刀下面。
这铺铡刀的刀身厚重,足有一米多长。虽然刀背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是锈迹斑斑。但是刃口却被磨得十分锋利,在阳光之下闪耀出青白色的点点寒芒。
仰面躺在铡刀上的交得宽,此时鼻子尖能够清楚地闻到混合着马粪味的残留干草气息,一股凉气刷的一下,从脚后跟直接冲到了叶脑盖。
别看交得宽还在骂骂咧咧,但是此时面对近在咫尺的铡刀,早已经慌得一批:这个老登不按套路出牌呀,胡匪被抓住顶多就是砍头或者是枪毙,但是这个官跳子却是来了一个先劁后铡。
用枪打或者是用刀砍头,和按在铡刀下面“咔嚓”,那哪能是一样地感受啊!
而韩老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见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背着两只手,迈开四方步,围绕着铡刀转了一圈,“啧啧,不错,真是不错——看来,包相爷是真会呀!”
然后又转过头看向鲁大士,“要不,你来亲自操刀?”
其实韩老实本来是想要亲自操刀的,但又有点犯膈应,主要是担心办事的时候出丑,于是就抓鲁大士的差。
鲁大士剿匪作战多年,啥场面没见过?抱着首级吃西瓜那都是基本操作,所以一点喯都不带打的。
在答应一声之后,摘下大檐帽交给马弁,又挽起军装袖口,快步走到铡刀跟前,用两手扳动铡刀,口中喝道:
“交得宽,就你干的那些烂腚眼子的事,下到阴曹地府,投胎变成猪一万次都不嫌多,踏马的活该是年年挨一刀的货……现在你给爷爷听好了,今天铡你的人,名叫鲁大士!”
韩老实在旁边帮腔:“对,死了要是变成鬼也可以找鲁大士,他能杀你交得宽这个人,自然也能杀你交得宽变成的鬼……”
鲁大士略感无语的瞅了韩老实一眼,然后两手扶在铡刀握把上,用力直接往下一压:
只听“嘎吱”一声——头却没铡断。
主要是鲁大士从没干过铡草的活,所以劲儿使得不对。这铡刀需要用腰部发力,先慢而后快,充分利用铡刀自身的惯性。
更不用说交得宽在铡刀下面还左摇右拧的,所以在铡刀落下来的时候,下巴颏把刀口挡了一下。
交得宽在铡刀下面已经是鬼哭狼嚎,再次屎尿横流。劁的时候已经横流过一次,可能是最近两顿饭吃得比较多,算是有备而来,所以现在整出来的全是真材实料。
韩老实走过来,用沉重的靴底子踩着交得宽的脸,道:“交得宽哪交得宽,大年三十下饺子——早晚有这一顿!你也算是作损有功,老总亲手疼你呢。”
然后转过头来,对鲁大士嘲笑道,“多少天没吃饭了,不会是不行吧?”
鲁大士十分无语:逼都让你装了,活还得我干!
而经常使用铡刀铡人的读者应该都能知道,这时候最好是准备两股秸秆,然后使用麻绳绑在脖颈两边,如此不但方便找准刀口,还可以使得铡刀在接触的一瞬间更加流畅自如。
马弁无师自通,为了避免长官尴尬,很快就取过两股秸秆,给交得宽绑在脖子左右两边,同时还对交得宽大声说道:
“别踏马嚎丧了,你祸害人的时候咋那么扬巴呢?爷爷现在是疼你呢,给你个痛快,所以下辈子投胎记得到我家猪圈,爷爷杀年猪专从屁股开杀……”
鲁大士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赶紧起开吧!”
然后使出一身蛮力,扎下马步,两个膀子一较劲,嘴里发出“哈”的一声!
一回生,二回熟。
在场人只听“喀嚓”一声脆响,有个作损的头颅骨碌碌滚出挺老远,嘴巴却还能“吭哧吭哧”地乱咬。
而且你说巧不巧,还正好咬起了之前被红脸汉子随手丢到地上的两个小可爱……
这正是:
张宽暴虐世无伦,无首残躯弃野坟;
善恶到头终得报,须知后果——在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