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话说萧玥关于对那朱萍的“侧写”给出,有了点希望却始终没能将其抓获。
线索已断。
此女狡诈,必定躲藏起来,等待时机。
偌大东越盛京,要将各大坊一一排查,何其困难?
哎。
那夜木府。木三公子陪着他家妹子小花园喝点小酒。
月上中天,木三哥说:“妹子,我知你心中难受,别再喝了。
娘亲她。。。明日我便带你去见她,好么?”
萧玥薄醉微醺:
想起那句“In the end ,we are all alone。no one's ing to save you。”
(到最后,我们都是一个人。并没人来救你。)
她抱住她的哥:
“哥, 以前有人对我说过,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单死去,
但若你对某人意义非凡,你帮过、或爱过什么人,
那么你死去了,或许你并未死去。”
看着那双这世上最好看、最深情的眼睛:
“若我告诉你,你家妹子木千玥在那次被逼接客的前天晚上,
就已经死了,你信不信?”
木三哥默默摸她狗头,听她说下去——
“现在你抱着的,不是你家妹子,是从另一个地方;一个叫种花家的地方;
从那儿来到这里的我。
种花家的萧玥。
另一个世界的玥。”
木三哥要抱她回房睡,说妹子你真的醉了。
萧玥挣脱他怀抱,立在春夜风中,衣袂飘飘:
“木千山!我说真的!
你木三公子心思细敏,
难道就没怀疑过当年12岁的小雏妓过目不忘、还身怀武功?
你看看烟儿,木千玥和她一同被拐卖,
若不是我代她活着,她自己活下来的样子,就是烟儿现在这样子!
你家妹子从小娇弱,你爹娘将她像公主一样养大,怎会长成我这样?”
“那日金殿自证,张太后也有此一问。我说是烟波媚中,偶遇一高人教我。”
“你去问问烟儿,我自幼娇生惯养!
被卖入妓院后一直体弱多病,好在有她照顾,7年来几乎和她寸步不离!
我哪来的体力和精力,去遇什么高人教我?!”
萧玥说着,夜风之中,衣衫飘动,竟似要随风而去——
木三公子忽觉一阵如绞心痛!
只觉眼前这女子如烟似雾,如鬼似魅,她要离开么?!
十年寻妹,终于寻回了——
她长成了他想像中的样子:骄傲、美丽;
有时像他当年送给“小千玥”、却被喜欢小兔子的5岁小妹子拒绝的、
那只蓝眼睛小猫,最爱使小性子;
有时又像那只小兔子,极其可爱、乖顺,
总是拿拼命想讨你喜欢的眼晴看向你。
真的是很可爱啊。
看过了她那样看向他的眼神,
他突然领会了她那句“女孩子是多么美好的生物”——
是的,她那么美好、明亮,
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有光。
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一直被宠爱着、让她一直那样开心下去啊。。。
那十年寻找她的日子里,
他不是没有伤怀和失望的。
那时某一天,
他读到张太后故友、一位来历莫测的高人留下的一本前人诗集。
诗集里有这样的句子: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当时他刚刚送走娘亲不久,
独自一人坐在木府庄中,那株大槐树下。
是的,娘亲走了。
娘亲说就算寻回来,“她”也不再是她的“千玥”。
所以娘亲走了。
娘亲和他寻回来的“玥”还真是有灵犀,不是么——
都说“她”不是“她”。。。
月华如水,一如今夜。当时他也喝着一杯酒,心想,“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么?
是的,他觉得这没有希望的日子太长!太长!
他亲妹子丢了,丢在无边的黑暗里,
那不是“蜗牛角上争何事”!
那是他要拼尽全力、去逆天改命的事!
他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寻回,她真的像娘亲害怕的那样,
在泥潭污泥之中陷得太久、永不能走出——
他应该怎么办?
一想到此,他突然理解了娘亲!
他和娘亲一样,他也想逃避!逃得远远的!
他不亲眼看见,便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亲眼看见,他就可以活在“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的幻想里!
可是。。。可是。。。
“千玥”的亲人们都逃走了,
哪一日“千玥”回来这个庄子,
无枝可依、无人相伴——
“她”要怎么办呢?
那一日他告诉自己,他无须想得太多,
省下那些“多想无益”的功夫与精力,
先把“她”找回再说。
正如眼前这个“玥”回来后,在和他的“叨叨”中说过的那样,
最长久的陪伴应该是不费心力的。
刚听她叨叨的时候他有点不明白。
此刻听她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不是“她”,她是另一个世界的“玥”——
他忽然就彻底明白了。
“她”是不是“她”?
有何重要?
他只要看见“她”开心,然后他也开心,
这就够了!
他无比确定,
在澎泽居的桃花树下,他第一眼看见她,
那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如那漫天春光一样的无边欢喜——
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一句:
你,终于来了。
你,也在这里。
所以,他好容易寻回的妹子,还没捂热,她就要离开?离开他?!
不!他不答应!
他要把她留下!留在身边!
萧玥被她哥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玥!你怎会孤身一人,你还有你三哥。”
萧玥听着那一声“玥”——
不知为何莫名心酸。
东越浪子木三哥,
那日澎泽居中,桃花树下,
他们俩俩相望——
是?或不是?
唉。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呢?
从俩俩相望的开始,
能走到哪里?
最长久的陪伴应该不费心力。
所以,就一直俩俩相望吧。
她不是怕那只大猫原地发疯,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她有可怕呢?
那只大猫,她是“养都养了”,也有点舍不得——
在三年前的春日夜里,朱玉娘送来的樱桃是那么的甜美;
她知道,她不是因为大猫要走,才送他的。
那只大猫“养都养了”,她舍不得——看他发疯了。
算了。算了。
情情爱爱多想无益。无须和自己卷下去。
最长久的陪伴应该不费心力。
于是萧玥在她哥怀里,听着她哥的心跳。
听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地说:“从我回来,提及娘亲,你一直顾左而言他——
千玥娘亲,是已经离开了么?”
她哥:
唉。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只能说,你的确是她的女儿。
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你是“玥儿”,又不是“玥儿”了。
明日。明日我就带你去,好么?
二)
次日一早,木家兄妹共骑“小黑”出门。
这还没上马呢,就看见那只大猫眼巴巴地等在木府门口。
这是把他家亲卫队在尖哨队干过的小哥派来“盯梢”了?
哎,殿下,你这样公器私用,你皇帝二哥知不知道?
“玥,你们到哪儿去?我陪你!”
大猫冲上来。
大猫今穿一身暗纹黑衫,衣袂边边有金线闪过。
恩,有点帅。
渣玥看一眼她哥,有点小心虚地,给大猫一个眼色,两人到一边蛐蛐。
人家有正事,你莫跟来。
又是有正事?我就要跟!我怎么就不能跟了!
从你三哥回来,你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眼里都没有我!当我不存在么!
大猫有点生气!
总拿“正事”说事!有什么正事他不能跟了?
“叛国案”里他都是他家玥24小时保镖的!
哎。这猫还真的是,难打发啊。
渣玥无法,只好说,这样,你莫跟——
但,你晚上来找我。悄悄地哈,莫搞得人人都知道。
大猫一听,眼睛亮了!
哎,最喜欢悄悄地来找你了!行!我觉得这个可以有!那你去忙正事吧。
晚上等着我!
大猫转身上马!飞驰而去!他想好了,白日里反正他也没事,他这就进宫,找他母后或者皇祖母,去顺点玥会喜欢的珠宝首饰来!
大猫走了。木家兄妹出发去自家庄子。
一路上兄妹俩都没说话。
木三:等会儿到了,她知道了,会伤心吗?
她说她不是“千玥”,可昨日听了因师太说起旧事,她的愤怒与忧伤,那么真切。
是了,就如同娘亲也说过的,她回来了,她是,又不是千玥。
庄子到了。
暮春之际的乡下田庄,庄边有溪水流过。
留守庄子的,是玥儿娘亲当年四个陪嫁丫环之二,绿柳与碧荷。
她们二人都嫁与庄上男仆,各自已育子女。
看见三公子携一黄衫小姑娘前来,得知当年被拐的千玥小姐终于平安归来——
绿柳与碧荷双双哭泣。
“唉,小姐,小姐她。。。”
萧玥与她三哥进到庄中。
陈夫人、玥儿娘亲的房间。
整洁、雅致,一尘不染。
那书架上,还供着今日清晨,碧荷去后山摘下的一捧粉色茶花。
“娘亲她?”
木三哥把她抱在怀中,摸她狗头:“娘亲她,并没有轻生。。。她只是。。。离开了。。。”
离开了。但并非你想的那个离开。
她就是离开了庄子,离开了盛京。而并非,离开了人世。
为什么呢?
只因那年她收到朱萍的秘信,得知她视作心头宝的小女儿沦落风尘。
她不轻生,只因不想“死不瞑目”。
或许,她的小女儿得天之佑,会有另一番际遇呢?
毕竟,希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不是么?
但她还是吐了血。
在病中她想着,不一样了。就算她的千玥得天之佑,她有一日平安归来,
她也不会是“她”了——
原本的她,长在将军府,是千宠万宠的家中幺女;
或许她性子有些软糯,可她生得娇美,更有为她撑腰的父兄,
长大之后,总会遇到爱她怜她的夫君,平平安安,相夫教子过得一世。
而现在,她无端沦落风尘,她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了。
她会长得何等模样?
她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无从得知。
而经历了不同人生的她,怎么可能会和原来的“千玥小姐”一模一样?
所以,她就算有一日平安归来,她也终不是“她”了。
或许更糟一点,
那心如蛇蝎的女人阴谋得逞,她际遇悲惨——
陈夫人不敢想下去。
不能想下去。
不!她不能这样原地等着她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个自私的母亲!她不能接受那个际遇悲惨的女儿!
不能接受,不是因为她嫌弃“她”!
而是,她看见那样的“她”,她会心痛至死!
她无法给“她”力量!支撑“她”熬过难关!
甚至,她只是想想,都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是个无能的母亲。
因一时心软,给女儿招来天大祸事!
她也不能面对现实,
所以,陈夫人婉茵,她想逃避了。
木三哥看着萧玥:
“所以,娘亲她,离开了。”
萧玥:这位陈夫人。。。我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
和坐忘居士一样,夫人您有点“哲学”啊。
是“她”,又不是“她”。
或许陈夫人并没说错。
烟波媚的“千玥”回来,也不是原来的“千玥”了。
所以,她这个“玥”算是比较好的“版本”?
不知为何,萧玥觉得有点风中零乱。
陈夫人,千玥亲娘,真的很“哲学”。
“哥,她走了?她一个美貌女子,这个世道,她走到哪里去呢?”
木三:这个你倒无须担心。
父亲帐下有位亲卫,武艺高强,还曾救过父亲的命。
当年你被拐之后,这位复姓慕容的叔叔一直陪着我和娘亲在找你。
你既和那叶九相熟(渣玥心虚),想必也知当年的张太后想为叶九选伴读,本来选中的是我,见我家中出事,才选了叶群。
张太后也知娘亲的决定,得知还叹了口气,
还另外指派了两名大内高手(一男一女),与慕容叔叔一道,护卫娘亲周全。
娘亲走时,并没知会我她会去往何方。
她走后,父亲便对外宣称她在庄子上养病,不见外人。
我年节时来庄子里“探望娘亲”,
除了给外间一个说法之余,也不过是想睹物思人罢了。
木三哥看着他妹子:“你莫要伤心。也莫要担心了。
或许哪一日她得知你已平安归来,便突然出现也未可知。”
渣玥:行叭。“千玥娘亲”高兴就好。
看向她哥:“哥,所以你发现我不是那个娇娇糯糯的‘千玥妹子’,
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吗?”
木三哥:“你说呢?”
她哥的眼睛里有星星!
莫名有点不安,渣玥:“哥,你有想过,你妹子会是我这样的吗?”
她哥摇摇头。
“当初那个叶九,呵,恨不能满军营里炫耀他有个才华出众的心上人,
心上人还给他写了信——当时我就想,这是哪家的妹子这么想不开?”
“后来还听叶群说了不少你们在恒王府的事。就觉着吧,这看上叶九的妹子,运气真的不好啊。。。
你说以后要是给叶九生猫崽,猫崽爪子像叶九,脑子像她也就罢了。要是脑子也随了叶九,这以后一屋子的蠢猫——
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渣玥:突然觉得被自家哥翻出黑历史!
“那你又不早点找到我!”突然就很委屈!
哎,这妹子又撒娇!
木三:哥我心情有点复杂。
突然觉得,这妹子是回来折磨我的。
三)
木家兄妹从庄子回府时天色已晚。
“早点睡,莫多想。”木三哥摸摸妹子的狗头。
好的呢。
木府。木二小姐的绣楼。
木二小姐刚刚洗完澡洗完头,正坐在自家闺房的桌子前弄头发——
好么!一只姓叶的大猫从廊上“飞”进来!
“玥。我来啦。”
他家玥本能四望。
“放心!没人看见!烟儿我也让叶飞去拦下啦。”
莫名的偷感很重!
“哎,你弄头发啊,我来帮你!”
大猫可殷勤了!
边给他玥弄干头发,还边说:“玥,你今天不怎么高兴呢。
你们去庄子上,见到你娘亲了?怎么了?不好吗?”
他家玥:你莫问。我也不想说。
行叭。
弄好头发——p的个弄好头发!都是大猫自以为!
其实他把他家玥的头发搞得一团乱!
渣玥让他拿开爪子!她自己来!
然后大猫蹲守一旁,还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礼物来献宝——
我去!大猫给她搞来了什么?
一串红宝石项链!是鸽血红吗?
作为一只乡下猹,猹玥表示,她见识太少!
还有一串金光闪闪、然工艺精湛的金手链!
那手链花形如同一朵朵玫瑰花苞,美不胜收!
链口相接处,是几粒冰晶翠绿的翡翠珠珠!
大猫邀功:“这个红宝石链子,是我皇祖母年轻时戴过的——都是蕙姑姑收着,哦,蕙姑姑就是那个她身边的执事女官,我悄悄让蕙姑姑给我拿的;
这串链子么,是我找我母后拿的。”
“玥,他们都说女子喜欢这些亮闪闪的玩意儿,你也喜欢是不是?”
切,大猫明知故问!
老子一只乡下猹,你又不是不知道!
渣玥:“九啊,你悄悄让你蕙姑姑给你拿,就不怕你蕙姑姑被你皇祖母责怪啊?”
大猫:“哎,哪会。。。你不知,这点小事,我蕙姑姑能作主!
你喜欢,我改天再去找她拿!”
渣玥,看一眼邀功并装b的大猫。
行叭,算你会哄女朋友开心了。
大猫察言观色,伸出爪爪试探:“玥啊,我回来都几日了,你都没怎么理我呐。”
猫爪去摸他玥的小脸蛋,见他玥只瞪他、没骂他——
我扑!
大猫果断将他家玥叼在嘴上,扑倒在桌边的贵妃榻上!
恩!他玥刚沐浴过,身上有股极其好闻的香气!
是玫瑰还是茉莉?!
哎不重要!
就是极其好闻!
他玥还搂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趁机用爪子试了试某个他朝思暮想的地方——
哎怎么回事!他觉得鼻尖闻到的香味更浓了!
九殿下觉得自己很喜悦!
像被雷击一样冲过一波又一波、诡异到极点的巨大喜悦!
如同他的追云破月初初练成!顷刻间夺人性命!
如同那年边关征战、百万军中一箭成名!
他紧紧将她压在身下,觉得他家玥此刻比初生的猫咪还要柔软百倍,
一阵狂热的亲吻!快活到极点的空前甜蜜!
就停不下来!
他怎么舍得放手!
只是亲一亲,就这样快活吗?
或者,他可以想要更多?
大猫想再伸爪爪!
大猫你做梦!
大猫你给老子放手!
渣玥把大猫死命推开!
“怎么了嘛?!刚刚都好好的!”大猫装傻。
“滚。”
哦。大猫悻悻,只好走啦。
边走还边回头:“玥?玥?”
“玥你妈!滚!”
大猫走后,渣烟在外面探头。
怎么了?
渣烟:那个,玥啊,刚刚,就是刚刚啦,我看见三公子来这边,又走了。。。
渣玥:我去!莫名心虚!
三公子:刚领回家、还没捂热的妹子和男朋友私会!
我有点不高兴怎么办?!
急,在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