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我长叹一口气，唤了海恶天一声。这一声包含了诸多意味。
“呵呵，你为何不愿意？”
他竟还问我为什么不愿意？
“倘若我身上哪怕有一丝那位的血脉，她们不也是我的同族吗？”
“这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她们是远亲，如同远方的兄弟姐妹……”
“到后世都已经分化成两支，论起辈分，都相隔几十代了，这有什么问题？”
“可源头是一样的……”
“小子。自古以来，为了稳固家族血脉，远亲之间结合也是常有的事。”
“……”
“皇族如此，正派的世家大族，哪怕是普通的农户，为了结成世家或维系同族村落，也会让直系亲属结合以延续血脉。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并无差错。
但我可没打算为了强化血脉去搞什么策略性联姻。
更何况，白莲夏和白慧香也不见得会接受这种事。
——只要她们不因此想杀了你，就算万幸了。
小潭剑幸灾乐祸地说道。
都这么严重的情况了，你这家伙似乎还觉得挺有趣。
看来还是得向海恶天具体谈谈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师父。”
“怎么，又有话要说？”
“在讨论强化血脉之前，两位姑娘的问题不是更棘手吗？”
“姑娘们？”
“我得到了血魔剑，她们是否能立刻接受，我心里没底。”
“小子，你以为号令是摆设吗？”
“她们的立场不同啊。”
起初，她们的目标就是成为血教教主，也就是血魔。
可突然间，她们不仅当不了教主，还被告知要为了强化血脉成为教主的陪衬，站在她们的立场，这会是什么反应？
“您能确定她们不会成为敌人吗？”
先不说原本就充满敌意的白慧香，白莲夏也极有可能成为敌人。
对她来说，这无异于被信任的人背后捅刀。
“嗯哼。”
海恶天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皱起眉头。
他是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了吗？
这时，海恶天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你觉得老夫会没考虑到这些，就选了你吗？”
“您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没错，小子。你既然要公开宣称踏上血魔之路，你觉得姑娘们会仅仅为了顾全大局就把你赶走吗？”
“！？”
听到海恶天的真心话，我瞬间语塞。
我本以为他是优先考虑血教的复兴，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没想到他也做好了被她们记恨的准备。
——……这疯老头，越来越让人意外了。感觉云辉是真的疼你。
对于小潭剑的话，我没有回应。
这点我也感觉到了。
所以我才会动摇。
“可恶……”
并非因为对血教忠诚，而是他对我真心相待，让我想要有所回报。
我想要回应海恶天的期待。
我正抿着嘴，海恶天又开口了。
“哼，你这固执的小子。要是你还在当徒弟的时候，我真想给你一顿揍。但现在不能无视你的话了，咱们都各退一步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老夫跟你提联姻，单纯只是为了稳固血教血脉吗？就像你说的，是为了解决与两位姑娘的问题。”
“为了解决问题？”
“反正与两位姑娘的冲突在所难免。但最好的情况是，不流一滴血，以你为核心实现血教的整合。”
这话没错。
要是演变成两派乃至三派纷争，导致内部分裂，最终只会削弱血教自身的实力。
如此一来，血教的重建必定困难重重。
白慧香和白莲夏那边想必也清楚这一点。
“虽说有号令在，但就像你说的，白莲夏身边的血手魔女，还有白慧香身边的章龙之流，他们追随两位姑娘已久，难免会生出变数。”
“确实可能引发冲突。”
“一旦如此，就目前而言，你将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海恶天所说的似乎是各派系势力的格局。
目前，白慧香麾下有一尊、一血星、五血星、七血星等人追随。
而白莲夏麾下则有二尊、三血星、六血星等人。
——你现在确实最为不利。
当下确实如此。
虽说有师父和四血星涂长昊，但在势力上明显处于劣势。
我们培养的力量大多都在白莲夏身边，论人数，在这两方势力面前都毫无胜算。
在这种情况下，仅仅依赖号令而安稳应对，反而可能遭到反击。
比如，他们可能会抢走血魔剑以谋求翻盘。
“看来得调整势力格局。”
“没错。就目前形势而言，必须将裘崇阳那家伙和刘白纳入你的麾下，这样才能有一定的抗衡之力。”
三尊血死王裘崇阳，二血星修罗道刘白。
这两位至今尚未归附任何人。
“既然他们已公开表示愿追随获得血魔剑之人，你得与他们接触，将其纳入麾下。”
“……我明白了。但您说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呢？”
我很好奇他到底想谋划什么。
海恶天把飞鹤月佩往我这边推了推，说道：
“先弄清楚你是否为直系血脉。要是你是直系，老夫就不再提通过与姑娘们联姻来结盟的事。”
“……您这话是？”
“要是你母亲真是碧月英宗出身，你也得退一步。”
“退一步，您是说哪怕我是直系，也得联姻？”
“没错。”
“哈！”
您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吗？
这不是朝三暮四嘛。
“师父，既然我要是直系，就没必要非得和姑娘们联姻，那您为什么还说我得退一步呢？”
听了我的话，海恶天神色凝重，嘴里嘟囔着。
“哼，就说我讨厌眼尖的小子。”
“！？”
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海恶天像是很惋惜地嘟囔着，然后对我说：
“好吧。那也不强求两个，试试争取一个也行。”
“试试？”
“对。不是强迫你，而是让你试着接触看看。”
“……这一个指的是谁呢？”
“白莲夏姑娘。”
啊啊……
怎么就没超出他的预料呢？
“白莲夏姑娘是前任教主留下的血脉，身份正统。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她对你也最为友善。”
“……从哪些方面能看出她对我友善呢？”
“老夫会没眼力见儿？单看姑娘对你的态度和眼神，就能知道。”
我很好奇，这么敏锐的人，为何至今孤身一人。
但这其中也有问题。
“师父，是我拿走了本应给她的血魔剑，白莲夏姑娘会对我有好脸色吗？”
刚才也提到过这点。
然而海恶天斩钉截铁地说：
“要是姑娘拒绝，老夫就不再提这事。”
他的态度很坚决，表明不会再做更多让步。
我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要是白莲夏姑娘哪怕有一点点接受邪千的提议，我岂不是就得乖乖和她成亲？
——哎呀呀。咱们的司马英怎么办？她之前还挺开心，觉得你不会和那只狐狸精白莲夏有什么纠葛呢。
小潭剑这话让我瞬间想到个好主意。
一个能让海恶天不再提联姻之事的办法。
“师父。”
“就说你接不接受，别废话。”
“我就说一件事，可以吗？”
“哼！小子，你再怎么耍心眼也没用。”
“您还是听一听为好。”
听我这么说，海恶天似乎很疑惑，皱着眉头问道：
“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司马英。”
“司马英？你是说司马英？她怎么会喜欢你……什么？”
海恶天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也难怪，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只有我和海恶天。
因为知道她是四大恶人中月恶剑司马昔的女儿，所以海恶天对她也一直小心翼翼。
海恶天一脸难以置信，大声吼道：
“你这家伙脑子还清醒吗？”
“师父，您声音太大了。”
听我这么说，海恶天似乎意识到了房门外的情况，压低声音说道：
“小子，她可是四大恶人之一，四大恶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加入任何门派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恶人”这个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他们一旦发起狠来，杀人就像家常便饭。
他们不受任何人管制，肆意妄为，所以不光武林人士，中原百姓都惧怕四大恶人。
“她凭什么会喜欢你？”
“……我什么也没做。”
听我这么回答，海恶天咂了咂嘴说：
“那丫头可是四大恶人的余孽。你要是随便招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趁现在还没陷进去，赶紧和她保持距离。”
“我一直和她保持距离了。”
“那她怎么还会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司马英心里怎么想的？”
“行了。要是你们还只是浅尝辄止的接触，就别给那丫头无端的遐想……”
“师父。”
“……你这么说，又想说什么？”
“司马英刚才亲了我。”
“！？”
听到这犹如炸弹般的话，海恶天脸上瞬间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像头疼发作似的，用手捂住额头。
拿司马英当挡箭牌，我心里确实愧疚，但也只有使出这强硬手段，海恶天才不会再提联姻的事吧。
海恶天连连摇头说道：
“你这小子到底……”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四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来到客房门前，敲了敲门。
“看来得先把这事往后放放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四血星涂长昊。
打开门出去，只见原本在船舱休息的教徒们正纷纷往甲板上涌去。
海恶天疑惑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都这样？”
“前方有一支庞大的船队正朝我们驶来。”
“难道是水路寨的人？”
海恶天所说的水路寨，应该指的是长江十八水路寨。
他们是掌控长江的一股水贼势力。
由武林人士组成，属于黑道势力，在除血教之外的魔教中，与绿林一样，是规模最大的势力团体之一。
只要沿长江航行，或多或少都能预料到可能会与他们遭遇。
“虽然雾气散了不少，但还看不太清楚。有可能是水路寨的，还是做好防备为好。”
“先把这事往后放放吧。”
“我明白了。”
我和海恶天、涂长昊急忙走出客房。
甲板上，教徒们已然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司马英也在人群之中，
——嗖！
她看到我后，脸一下子红了，然后远远地跑开了。
——看来是害羞了。真可爱。
毕竟是她主动亲了我，有这样的反应也能理解。
我本想不去在意，可她这样，我莫名也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看她了。
海恶天看到我这模样，咂了咂嘴。
“到这边来。”
走到船头一看，果然在远处能看到船队的影子以及点点火光。
“能看到船上的旗帜吗？”
“天太黑，桅杆上头看不见。”
要是能看见桅杆，就能通过旗帜确认是不是水路寨的人。
但此时还是凌晨，天色昏暗，雾气也未完全消散，很难确切判断。
道长浩向教徒们喊道：
“敲锣示警，做好防备！”
“遵命！”
听到这话，部分教徒敲响了船上安置的锣。
——咚！咚！咚！
——为什么要敲锣呀？
如果是和商船或运输船无关的船只，这是表示不要相撞的信号。
这是在夜晚或浓雾时使用的信号手段。
不然船只可能会相互碰撞，引发危险。
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地盯着远处的船队。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那边的船队也传来了敲锣声。
见状，涂长昊欣慰地笑了笑说道：
“还好，看样子不是水路寨的人。”
要是水路寨的人，就不会敲锣，而是会吹号角发出战斗信号。
不然就是一声不吭地冲过来撞击。
“哼！那些水贼有什么可怕的。”
嘴上虽这么说，但海恶天似乎也庆幸避开了麻烦事，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指挥船只的船长对教徒们喊道：
“把船往右边移动！”
“遵命！”
在船长的指挥下，教徒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调整船帆的方向。
没过多久，船开始慢慢向右侧移动。
对面驶来的船队同样往左侧移动，彼此拉开距离，避免相撞。
就这样，双方船只逐渐靠近，眼看就要各自驶向自己的航路。
就在两船逐渐靠近，即将交错而过的瞬间。
“四尊！”
传来一声呼喊。
这声音太过熟悉。
“嗯？”
海恶天皱起眉头，快步走向甲板边缘。
我也跟着过去了。
顺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向对面船只，我看到甲板上站着一群身着白色衣服的女子，她们身前有一位全身素衣的女子。
“啊！”
这女子正是血手魔女韩百夏。
这时，韩百夏身旁又走来一位女子，将面纱往上撩起。
“哎呀……”
此人正是白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