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里除了张千帆,其余人都没带请假本。
张千帆大方地扯了四张给他们,捏着变薄不少的请假本,他又有些惋惜地说道:“这才十月啊,就用掉这么多,之后不够用怎么办?”
说着,眼神还有意无意地瞥着孟自远。
孟自远懂他的意思,“明天从我那本请假本里,扯一张还你。”
剩下三人也表示要还他。
“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张千帆摆摆手,“我先去找老班签名。”
走到叶云慧身旁,张千帆露出疲惫又痛苦的眼神,把手里的请假本递给她,开演,“老师,我腿有点疼,想回寝室休息。”
张千帆的演技不能细究,一旦细究,全是破绽。但叶云慧知道他刚跑完五千米,没有多想,关心了两句,就在请假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都没注意到请假理由一行是空白的。
张千帆成功拿到签字后,孟自远借口照顾自己的好兄弟张千帆,虽然不出意外地挨了班主任一顿骂,但也顺利地拿到了请假单。
剩下三张请假单,他们准备模仿叶云慧的签名。
五个人躲在看台最后一排,撑了把伞立在一旁,当作“屏风”竖在自己和其他同学之间。
一人拿着一张草稿纸,对着张千帆的那张请假单上的签名开始依模画样。
孟自远和张千帆都是狗爬的字体,模仿得漏洞百出。
余杲杲和凌寒模仿得倒是有模有样,可是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学生幼稚的笔锋。
还是李修然模仿得最像。
余杲杲将李修然模仿的签名和叶云慧的签名放在一起,来来回回比较了三回,“你模仿得真的好像!”
李修然是熟能生巧。
小学,在那个还没有家长群的年代,学校每个学期都会发一本作业登记本,右下角有一个小框,上面写着:家长签字。
王彩霞大字不识几个,名字还是在儿子儿媳去世以后,发现处处都需要她签字,跟着邻居学了两天,才勉强学会的。
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跟幼儿园小朋友的字体类似。当李修然放学回家,拿着作业登记本给她签字时,她觉得丢人,不好意思给李修然签字,拜托了陈阿姨给他签。
八岁的李修然有着超乎同龄人的稳重与早熟。
他不想让陈阿姨给他签字,所以他偷偷模仿陈阿姨的字体,一开始不得要领,但好在他向来聪慧,琢磨出了秘诀,靠着自己仿造的签名一次又一次地欺瞒过了老师。
有一天陈阿姨觉得奇怪,拦住放学回家的李修然,问他最近怎么不拿作业登记本过来给她签字了,李修然脸上一烫,磕巴地说老师最近不要求签字了。
李修然不介意告诉余杲杲自己的这段过去。
在余杲杲询问了他小时候的病后,李修然改变想法,觉得一些双方心知肚明的秘密,没必要死守,何况,对方还是余杲杲。
余杲杲可以知道,但另外三人,依然被他排斥在外。
李修然笑笑,没回答,余杲杲也没有再追问,拿过凌寒手里的空白请假单,和自己那张,一起交给了李修然,表情虔诚极了,“拜托了,李老师。”
孟自远觉得李修然和凌寒是普世意义上的好学生,是真真正正爱学习,讲美德,遵守校规校纪,恪守中学生守则和日常行为规范的五好少年。
虽然在孟自远看来,这样的五好少年跟笼中鸟无异,他也不屑去做,但是他还是有道德和良知的,不要拖好学生下水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在李修然即将下笔的瞬间,孟自远长臂一伸,横在了笔尖与纸张之间,目光在李修然和凌寒之间来回打转,“想清楚啊,万一被发现,咱们都得写、检、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特意加重了“写检讨”三个字。
李修然没回答,唰唰地签了两张请假单,剩下最后一张,他抬头看了一眼凌寒,等待她的答案。
凌寒心中是慌乱的,这大概是她长这么以来做过最出格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十六年人生从未安稳过。她的人生看似是一汪平静的海洋,其实内里藏着无尽的波涛。逃学被抓到写检讨根本算不得什么,丢下去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她紧紧握住余杲杲的手,深呼一口气,底气十足,“不后悔。”
第一天的运动会在下午五点后结束。
今晚晚自习排到生物老师坐班,生物老师的妻子二胎即将临产,为了照顾妻子,开学至今,他都没在晚自习出现过。再加上运动会,学生受伤是难免的,晚自习人数不齐,也不会引起关注。
今晚是逃学的好机会。
五点一到,五人背上自己的书包,准备逃学。
为防止保安发觉异常,两个女生从东南门走,三个男生从西北门离开,再在校门口外的公交车站集合。
两个女孩借口运动会受伤,去附近诊所看病。东南门的保安一看两个女孩乖乖巧巧的,连请假单都没看,开了校门,摆摆手让她们快去快回。
李修然签名模仿得再像,贸然将一真一假两个签名放在一起递给保安,还是存在风险。
于是孟自远和张千帆先走,西北门的保安本着严谨细致的工作风格,将两张请假单上的每个字都看了下来,才把他们俩放行。
五分钟后,李修然出现在西北门,心虚却强装镇定地把请假单递了过去,说老师让他去校外买东西。
运动会期间,一些老师确实会安排学生去校外采购一些必要的物资。
保安“咦”了一声。
李修然心里一惊。
“明天运动会都要结束了,怎么还要买东西,你们老师昨天晚上不叫你们去买吗?”
李修然反应很快,“买少了,不够,再去补点。”
保安点点头,仔细看他的请假单,并没有发现签名有什么问题。
递还回去时,保安感叹了一句:“怎么今天这么多学生外出?”
李修然丢下一句“谢谢”,快步消失在校门处。
其他四人已经汇合,在公交车站或站或坐,但都伸长脖子,焦急地等待李修然的出现。
等李修然款款而来的时候,众人欣喜地相视,不约而同地露出计谋得逞后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