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颜心中难以言表的理智相比，李忘昔的想法简直固执到破碎地难以拼起。
古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但她唯独不想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
因为那是一件对自己很残酷的事情…
尽管如此，她也依旧保持着相对的理性。
只是她也有喜怒哀乐，有只为了自己的私心……
棋局缓慢推进着…
“在你身边，无疑是有先来后的。”
古颜用这句蕴含在猜先中的沙哑暗示，让李忘昔明白这几天的欲望加深并非心血来潮。
再次强调了她也是会缺乏安全感的。
只不过她用来填补的方式偏向榨取李忘昔罢了。
……
很快，胜负已分。
李忘昔心绪杂乱，全程十分有八分时间在转动拇指上的扳指。
如此自然不可能赢得过古颜。
“我赢了。”古颜优雅一笑，轻抿着已经微凉的茶水：“李忘昔，你一直都是这样。”
“对你在乎的人，你关心的人。你从来都不会对他们斩钉截铁。”
“当然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否则我现在也不会有机会留在你身边。”
古颜转过头，紧靠着的阳台门上晕了一层水汽。
她伸出一只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随着一个又一个抽象中带着些许可爱的图案被创造，她舔了舔嘴唇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按正常来说，在你每次犹豫不决，乃至做错事的时候。我该合理化或者给你一个完全能说通的方案，做好一个深沉而温暖的陪伴者。”
“但我并不想做轻小说中那种既知性又善解人意的女配。”
“你知道的。那种人设除了让人心疼一会后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
相望。她眼中的光渐渐暗淡，用手指挑起一黑两白三枚棋子置于掌心，合掌捏紧…拳头紧握到指节泛白也未曾松开。
这些话没有复杂的遮掩，没有知性的沉吟。
有的只有她对李忘昔几近病态的渴求。
“……”李忘昔被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古颜低下头，平日里高傲不羁的侧马尾恰好成为了她的遮羞布。
啪嗒……
啪嗒……
棋子散落满地，而她无声的泪补上了其中空缺。
但很遗憾，这也改变不了三人中总会有一人会受伤的既定事实。
李忘昔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到她面前站定…
这时候应该来一个充满歉意的怀抱才对…
然而思索再三，李忘昔却没有这么做。
并且就算再心疼，哪怕再内疚，也依旧要坚持不抱上去。
因为古颜需要的不是一个短暂的拥抱。她需要的是长久的陪伴。
蹲下身把地上的棋子一枚枚捡起，李忘昔干脆直接坐到了她身旁的地上。
高低落差刚刚好补足了身高的差距。
并肩而立。
李忘昔舒缓地开口安慰着…
“我既然有能力，既然能有如此幸运的机会同时接纳你们俩，那我就不会厚此薄彼。”
“只是……这个世界讨厌十全十美。一件事是无法同时兼顾到两头的。”
“我知道这不公平，一直都知道……”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我已经兼得了。所以就算鱼没刮鳞，熊掌有些烧焦，那这也是属于我的宝藏，我不可能放弃任一。”
说到这……不善言辞的李忘昔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除了让她发泄个完完全全外，好像说什么都是那么无力，如何保证都是那么秀逗…
但李忘昔心头的疲惫已经随着叹气而涌起。
古颜别过头不想让李忘昔的目光落到自己狼狈的脸上。
她抽泣着：“那…我是…鱼…还是熊掌…？”
“……你是你，是我的小狐狸。”李忘昔沉声道。
“那…你…呢…？”
“我……？”李忘昔双手后撑，眼底满是疲乏，自嘲道：“我是个自私贪婪又变态的病人。”
“你…是…在怀疑…我跟…小昔…的眼光…吗？”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现在抱你，你会不会给我一巴掌。”李忘昔偏过头看着她，神情认真地打趣道。
沉吟片刻…
“不会…”古颜缓缓松开紧握着的右手，闷声道。
“那就是会。”李忘昔轻笑道。
古颜惨笑一声：“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我不问，你就不会打。”
李忘昔隔着她的双腿，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
接着…便在她手心扣出三枚棋子。
湿湿热热的…上面不知沾染了古颜多少的心酸。
“那是…我的…”古颜这么说着，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李忘昔摸了摸她的头：“不，拿着它的人才是你的。”
“混蛋……！”古颜又哭又笑，肩膀抖动的越来越厉害。
李忘昔却笑着转过身：“我要抱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
话音刚落。古颜猛的抬起头，红肿着眼眶，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挥手而上！
啪！
眼镜链断掉，眼镜在地上划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李忘昔脸颊迅速肿起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而古颜已经彻底无法忍耐了。
“你这个木头！木头！！木头！！！”
突然的响声与呼喊吸引了不远处小昔他们的目光。
欢乐的气氛急转直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昔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很激烈的反应。
反倒是心里有些堵。
她一直都在偷偷关注那边的情况。
她知道古颜想要的是什么。
跳下椅子，扔掉耳机，小昔小跑着捡起李忘昔的眼镜擦了擦，缓缓走上前。
“忘昔……”
李忘昔转过头，面容疲惫不堪…
小昔紧咬着后槽牙，浑身轻颤，心疼无比。
但看着他们别扭的样子，小昔把眼闭上不忍再看，抬起手来……
啪！
又是一耳光。
小昔也狠狠的在另一边来了一下。
“这是你脚踏两只船把心分给两个人的惩罚哦…”
这样一来……让他们心里难过的一关就算过了。
同一时间，她们俩同步把手覆了上去，心疼地摸了又摸。
“打得好。”李忘昔并未感觉疼，长舒了一口气欣慰道。
不知为何，小昔看到古颜落泪自己也特别想哭。
但她不能哭。
三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主持大局。
他们都太累了。
李忘昔是身体上的累。
古颜则是心中内耗的累。
只有小昔没心没肺。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们都在呢……”小昔抹了一把眼角抱上去说道。
“我…我对不起你们…真的…”
李忘昔却没有要休息的样子。
因为李忘昔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生，所以该承担这一切的责任。
既然她们需要安全感，那自己就无限制的输出好了。
但这一幕落在她们眼里就是在逞强。
就是把所有一切她们不开心、闹别扭、以及内耗的源头都无逻辑地揽到了自己身上。
古颜顾不上哭。
“没有…李忘昔…不是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未感觉李忘昔的感受对她自己来说是这么重要。
“小昔…小昔姐姐！对不起…我…我…对不起……我不任性了…让忘昔去休息……”
“嗯嗯！”
联合小昔一起，她俩强行把李忘昔拉到卧室按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而李忘昔也确实是累坏了，粘枕头不出半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刚才最后的反应，反而像理智崩塌前的下意识…
听着李忘昔均匀的呼吸，她俩这才松了口气。
…
平静下来后，古颜的腰都软了。
她扶着墙勉强站住…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垂头丧气的站在小昔面前。
“小昔……”
但想象中的指责并未落到她头上。
小昔只是踮起脚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并用手给她擦干眼角未尽的泪珠。
“对不起哦……”小昔内疚道：“忍得很辛苦吧？”
“嗯…！”古颜又哽咽了。
被比自己矮的小昔抱着，却只觉得小昔高大温暖…
她不由自主地贴墙下滑，半跪在地上将头整个都埋进小昔的肚子上……
“说我孩子气，颜妹你其实比我更孩子气呢。”小昔跟着蹲下，温柔地双手环抱着她。
“我没有……”
“就有，你是爱哭鬼～”
“才…不是……！”
还是熟悉的嘴硬。
就算还在哭，古颜也仍然不承认自己的脆弱。
小昔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反倒拉起她的手摸了摸：“忘昔花心，被咱们两边同时发现了。”
“你恨他不能给你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宣誓，所以打了他。”
“而我恨他把原本属于我的爱分给你一半，所以我也打了他。”
“但我觉得这不是恨呢……”
“这应该是对他的爱吧？”
小昔一连串的话让古颜冷静了许多。
擦干眼泪，古颜满载歉意道：“嗯……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
小昔鼓起腮帮子哼哼了两声摇了摇头：“没有啦，如果我是的话肯定会做的比你更过分一点的吧。”
古颜会心一笑。
但还没来得及自我调侃，小昔紧接着又用极其认真的态度开口道：“不过，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打忘昔了哦～”
古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点头答应：“我知道的。手打在他脸上，不知道他疼不疼…应该很疼，但我心里更疼……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
“我也是哎…”小昔惊讶地附和道。
“小昔…那你为什么要打他？”正好提起，古颜问出了困扰自己的疑惑。
含笑起身，小昔会想着刚刚的场面，若有所思道：“因为呀……我不打忘昔的话……他会对我很愧疚的……”
拉住古颜的手，小昔又继续说道：“不要看忘昔这样。你没见过他刚上高中的样子，他心理其实很敏感的，往往一件小事他都能反复想来想去。每次突然不说话就肯定肯定肯定是又在心里偷偷嘀咕什么东西了。”
一番话把李忘昔的精神状态说了个完整。
被从地上拉起来，古颜小声点拨道：“听别人说感觉没什么，但听你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总感觉很不爽。”
“哎呀～正常啦。因为咱们是情敌嘛……”小昔随意摆了摆手打趣道。
“是啊…”
她们同时陷入沉默。转头看向李忘昔，睡不怎么踏实的样子让人心疼。
知道这种时候不该一直沉寂下去，古颜忍不住提议道：“那我这个当情人的现在是不是要陪他消减疲惫？”
这句话看似是玩笑，但却包含了古颜想独占李忘昔的私心。
如果这么就想让人妥协那也太简单了吧？
明白古颜已经把心里的结想开，小昔双手叉腰，眉头紧蹙神情危险：“老婆才是他疲惫的港湾！情人只是可有可无的激情罢了！忘昔累了要找老婆的！你想都不要想哦！”
“老婆？你做好一个老婆该做好的事了吗？除了让李忘昔为你妥协外你做了什么？”
“我...我是往昔的心理支柱！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只有忘昔才能评价我，你不能评价！”
她俩之间的怨言随着李忘昔睡着也爆发了出来！
看着看着哪还有刚刚姐妹情深的样子…？
“说到这，我觉得你做的不够好！家里有客的情况下总不能让我这个情人迎客吧？”
“那…那那那…那情人也不会在有客的时候哭闹啦！”
“我不管！反正李忘昔的心一直都在我身上！”
“那那那…那是因为你用卑劣的手段勾引忘昔！”
小昔看看自己的丘陵，再看看古颜的山峰……一股悲凉席卷而来。
古颜则是用这个差距来急剧进攻！
“卑劣？我这是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
“歪理！”小昔还想挽回局面。
结果古颜当即开始逆天：“如果你今天吃了爆辣火锅，长了痔疮，来了大姨妈，还口腔溃疡。恰好这时候李忘昔有需求，你怎么办？”
“我…我…”小昔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但转头她就感觉到不对，立即反问道：“那…如果是你，那你要怎么办？”
正中下怀。
古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拉了拉衣领，露出了一道深渊般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