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斗嘴的原因,她也怕李忘昔会担心自己……所以才不继续展示自己的伤痛。但与表面相反的,她内心最想要的是关心,是来自从小到大几乎没感受过的关心,渴望的也是关心。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想的确实不错,李忘昔确实是看在眼里,但她不说,李忘昔很难能意会到。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她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就算在第一次真正动心,难以抑制的渴求被爱,就心酸的遇上了如此滑铁卢的情况,她也依旧想等李忘昔有一天能发自内心的关心一下自己。
而不是…和李忘昔的另外一位奶奶一样,郁郁而终……
她很羡慕李忘昔的另一位奶奶能一直坚定的选择,哪怕是出于当时社会的封建烙印。
她要以身入局,改变旧时候的结果,并期望着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
没错,古颜已经在昨晚李忘昔出门的时候,听小昔说过了李忘昔爷爷奶奶的事。
因此她也有了这种执念,不过她只是心照不宣地藏在心里。
这明明是令人很痛苦,很难以接受的事情,是人类被本能趋吉避凶所不渴望存在于身之事。
很奇怪,但它就是存在…
这也是古颜最终能如愿的底层因素,也可能跟她自身的性格有关吧……
所以她的渴求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越来越深,直到无法抑制……直到产生酸涩,直到痛苦万分。
而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不留遗憾。
先前,李忘昔给她带来的那几次,于人生中甚至都算不上遗憾的遗憾,已经让她能想象出真正遗憾的感觉了。
古颜不甘心,她不懂如何去爱别人,也不懂如何被爱,因为这些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去做。
她知道的…就只有她目睹的,她经历的,她感受到,她逐渐理解到的。
她的家族:告诉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献出自己的尊严身体、忍受委屈,也要为了家族利益而无悔的付出———然后碰到了更加不讲理,更加不择手段的李家两兄弟,现在落了个被分割蚕食的下场。
这也是她得以不再为家族压力而苦恼、憎恨、对抗的真正开始。
她的父母:告诉她不要争强斗狠,要以和为贵,并告诉她家族的老人重男轻女,以排资论辈决定权力,女孩子在家族中只是工具,想要取得些许施舍的利益,就只能忍气吞声不断后退———然后古颜一家就沦落到了家族最底层,徒有几代世家之名却过的不如中产。
这是她能接触到李忘昔的直接原因,只因她是家族里唯一和李忘昔年龄相近的适龄女孩。
也是她当场反水,里应外合获得希望,生出情愫的开端。
她以前的朋友:奔着她的家族名声来,想要打好关系对她押注———然后在发现她家在家族里甚至不如狗的地位后,马上撕破伪善的面孔,和她撇清一切关系。
这是在她懵懂年少时懂得第一个道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要想报仇就只能得到更多权利,爬到比对方更高的地方,在对方重新回来时狠狠羞辱回去!
她知道李忘昔和自己一样,及其记仇,只是李忘昔的记仇作用于身边重要之人身上。
那她要成为李忘昔的身边人!
什么以德报怨?呵,如果对方能在她的报复下保持以德报怨的心情,那她也可以以德报怨。
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笑话!斩草除根就没有这种担忧了。
只不过,以上只是催化剂。
真正让她感到开解的,还得是她作为“牺牲品”的这段经历。
她从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李忘昔这个人,也了解过李忘昔在以前冷漠的性格,对此家族也给过她建议。
家族甚至都让她使各种手段让她务必要怀上李家的孩子了。
然而都是一场空。
谁都没想到,她面对的却是一个没有李忘昔在的学校……家族里的酒囊饭袋以为李忘昔一定会去当地最好的学校,加上李忘昔的信息几乎查不到,就这么给她安排进一中了。
唉…
高中生活很累的。
特别是在小地方,古家怕李忘昔有所察觉,还特地隐藏了信息,导致古颜在自身叛逆的边缘,其行为被当成了“自视甚高”的贱女人!
从而她饱受八人寝宿舍的各种阴阳怪气,各种排挤。
于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一个人一往无前,不择手段的暴打了宿舍的其中五人。
巧合的是,在处理这次事件时,她的家族才终于发现李忘昔不在这边……
如此,在配合着家族的新消息,她便转学到了三中。
而当她第一次跟李忘昔面对面、第一次斗嘴、第一次对视、第一次有肢体接触,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作为一枚棋子,想有自己的意识,想反抗家族的控制,想…追寻自己的梦!
当然她也知道李忘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抛去经济权利范畴,李忘昔算作一个性格恶劣,不时傲娇,表面冰冷,内心闷骚的人。
但就是这些接触,让她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和友谊的滋味。
在某个瞬间,她不想听从于家族的指令了,她自此获得了自我……
在李忘昔身上,李忘昔的行为,李忘昔的话语中,获得了真正的自我!
自此之后她便又懂了一些新东西———不要把他人的错误归结于自己身上,只有自己做出选择得到的坏结果才有资格归结于自身。
这是李忘昔说的:自己种因,自己吞果。
由此延伸,古颜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喜欢的东西,就要全力去争取。这样在失败后,我们就能没有心理负担的埋怨时代,而不是怨恨自己了。
这个因她已经种下,她现在期待的是得以如愿以偿的果。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拒绝的!所以现在,要让她向后退一步,在她心里是不可能的,她绝不可能接受从李忘昔身边离开!
而她也明白,能留与否…一切还是要看李忘昔的选择。
不过她的期待永远如一!
就算这次不行,她仍然会期待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直到之后的每一次……她都会如此期待。
这是林往昔作为被李忘昔深爱之人,所给予她的一丝足以破开世俗这层“蛋壳”的权利,也是她维持渴望的信念。
她,古颜,只会在林往昔的认可下,坚定自己对李忘昔的追求。
只是,就算她想了这么多,她也就仅仅只是结局的参与者,而不一定会是结局的必须要素,不一定是结局的缔造者或受益者。
但那又如何?
她会付出全力的,之后就交给天意吧。
…
在心中为自己正念了一番,逐渐平静了下来。古颜的目光不偏不倚的锁住李忘昔的侧脸。
显然,这次是不会得偿所愿的。
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因为不想表露出所以被忽视后,李忘昔就算有所察觉也不会轻易回应。
可能也算是一种…偷感十足的默契吧?
如此,李忘昔现在的心思几乎全都在一直没露面的小昔身上……就只剩一点点还留存在她身上。
“阿姆——。”古颜从沙发上往前挪了几下,大大咧咧的把腿踩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胳膊撑着膝盖,包着纱布的手把鬓间的碎发轻轻拂到耳后,低头吃起了早餐。
帮她把打包盒打开,李忘昔缓缓收回手,假装不在意她的伤势,转移话题问道:“昔儿起床了吗?怎么也没见幽一?这么早她俩也不可能出门吧?总不能是昔儿醒了看我没在,又让她陪睡了吧?”
【嗯?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李忘昔想了下小昔的痴女样,觉得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不就在那嘛。”古颜玩弄着筷子,将筷子尖指向了一个方向。
“哪呢?”李忘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茫然道。
“浴室啊,你老婆拉着幽一洗澡去了,你回来的时候就没有水声了,应该是刚冲完,现在估计在浴缸里泡着吧。”古颜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对着李忘昔挤眉弄眼道。
“?”【昔儿男女通吃的变态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李忘昔喉咙紧巴巴的,有种在家完全没有威慑力的无力感。
“我睡醒出来正好碰见,小昔说是你授权的,幽一就乖乖去了……”古颜嘴里含着油条,咬的“咔滋咔滋”响,含含糊糊的解释道。
“我……她居然还有这种小心思,她以前没有这么心大的啊。”李忘昔双手掩面。
他感觉最初那个:“自卑、胆小、柔弱、可怜兮兮引人怜爱”的林往昔已经彻底走远了。
现在是被他宠溺娇惯到:“自信…甚至自负、原形毕露、极其好色、鬼点子多、坏心思爆棚、善用卖萌撒娇来脱罪”的小昔彻底崛起了。
“唉…昔儿不管怎么我都爱,但为什么会感觉有点……有点……”李忘昔跟吃了苦瓜似的,感慨万分。
表情管理早就崩了。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下这么暴露本性的授权意图。”
“暴露本性……”李忘昔更心塞了。
“小昔说要帮幽一检查一下身体?我猜,其实这是小昔的私欲吧?”古颜早就看穿了小昔的小九九,随口便开始添油加醋的告状了。
也算是报了当初,小昔经常在李忘昔面前当面把她卖了的仇吧?
“……”李忘昔没有表态。
“李忘昔?你说话啊?快惩罚惩罚小昔给我看看热闹。”古颜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和小昔可是互相卖队友互相看笑话的好闺蜜。
“你故意告状吧。明明可以不用仔细解释缘由的。”李忘昔有点不爽那句“暴露本性”。
“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古颜兴奋的一拍桌子,疼的呲牙咧嘴同时还不忘攻击几句李忘昔。
“……”李忘昔仍然没表态。听到了对小昔的告状那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媳妇还是得宠着啊。
见此情形,古颜知道李忘昔会护着小昔了,也丧失了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趣了。她也想要这种偏袒,这种关心。
“你这人还真是。表面上不露声色喜欢沉默,背地里却在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古颜说完这句抱怨后恍然回神,顿时就觉得自己说的太重了,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行行行,你说的对。”李忘昔敷衍道。说完他便回屋换衣服去了。
他其实能斗嘴的,但他也想去洗个澡,加上刚吃了些早饭,血液都聚集到了胃部消化食物,当下根本就没有斗嘴的心情和精力。
…
等他换了一身平日里穿的衣服再次出来,古颜却突然变得畏畏缩缩的。
李忘昔的忽然冷漠,让古颜心里有点不安,从他回屋之后便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又觉得他不太对劲,于是心情忐忑道:“李,李忘昔。你生气了?”
可李忘昔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我,那个,说的有点重。我其实不是那么想你的!”古颜看他这样,心里更慌了。
【她突然咋了?什么啊?不会是觉得骂我骂的太重了吧?我觉得还好啊?】李忘昔就这么默默坐在沙发上,继续吃着剩下的早餐。
他越是这样,身上的压迫力就越强。他本来的气质就带着些冷冽,现在又是沉默又是低着眉眼,跟准备要让谁吃最后一顿早餐似的……古颜本能的畏惧了。
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跳了?是不是试探的太过头了?在有李忘昔的帮助才能盘活家庭的情况下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仔细想想,好像连幽一这位女仆的性格都要比自己讨喜。
想法一起便难以抑制的蔓延起来,古颜含胸驼背低头,没了平日里那副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态度。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补救……一时间呆愣在了沙发的角落,散发着浓郁的担忧气息。
她觉得是自己的无端频繁试探,加上最后不知好歹的“人身攻击”(其实是事实)让李忘昔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