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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裴行俭准备去玄觉寺。

他要吕休璟随自己同行,以便汇报西州大佛会的安排。

吕休璟说,崔怀旦已经命令三州府兵十五日内来西州,届时城内会有兵员近六千人。

各州兵员抽调,也有讲究。吕休璟说:“伊州一向安定,因此崔都督征调了两千五百兵员。庭州北面时常有突厥人南下劫掠,不可不防,要留下至少两千兵员守卫,只征调了一千人。加上西州两千多人,足以应对下个月的佛会和交易了。”

他们谈了一会儿军戎,就来到了玄觉寺门前。

沙弥们早已恭候在寺外,就连不能走路的老迈寺主,也被搀扶在玄觉寺门口迎接。

李洵四十多岁、一脸乖觉样,是个胡汉混血。裴行俭一眼看去,觉得此人贪婪凶悍。他虽披着袈裟,但换身衣服立刻就能当个抽人马鞭的府吏家臣。李洵身后还跟着一个胡僧,名叫浮咖潘,意思是“佛之荣光”。

裴行俭被迎进了一处极为宏丽的佛殿,这里是寺庙迎接贵客的地方。据说,玄奘法师就曾在这里为高昌国王、王太后讲经,还曾接连三天于此地为高昌百姓讲授佛法。

裴行俭觉得此地比过去更恢弘亮丽。殿中两尊塑像重用金粉与宝石装饰过,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与南方增长天王,赤足立于莲花上,头戴花冠,身穿铠甲,腰束战裙,持了兵器。殿内还有几大幅艳丽的壁画,一群青色和蓝色的灵鸟,围绕着四头拉车的凤凰,载着菩萨与天女在空中遨游,妖娆婀娜,飘然翩然。

裴行俭不禁欣赏了好一会儿,说:“这是新画的图。是什么人画的?”

李洵说:“是几年前从龟兹请来的画师。”

“这凤车可有什么来历吗?”

浮伽潘双手合十,口诵佛号,讲了一番绘画的道理和故事。他神色严肃,看起来是个饱学之士。除了李洵之外,殿内的僧人们都不是凡夫俗子。看来李洵虽靠寺庙捞钱,却也招揽了一些人才。

裴行俭不好佛、道,不过他夫人库狄氏崇信佛教,他外出见了名寺,有时会替夫人求一尊佛像供奉。这一次来玄觉寺,他自己准备了一本佛经,称要送给寺庙。

这本佛经大有来历,是二十年前他到西州后不久,麹智湛送给他的。经书是一位吐蕃高僧亲手书写,颇为罕见,且很有特异之处。出于某个缘由,裴行俭一直将它带在身边,直到回了长安,才将其束之高阁。

裴行俭说:“这本佛经是十多年前我在西域所得,送回西州,也算物归原主。”

寺主鸠罗耶识毕恭毕敬地接过经书,递给了身后的胡僧。

这胡僧名叫羯槎,意思是“神奇之人”。裴行俭见寺主老病,身体不支,便要另一位侍奉寺主的汉僧将他扶回去休息。鸠罗耶识告罪而去。

羯槎见经书纸色泛青,十分悦目,印制极其华美,连忙跪谢,称要当作宝物供奉起来。

李洵听了,立刻对羯槎说:“快去将我寺所藏的释迦菩萨像取来,献予吏部!”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释迦菩萨像在玄觉寺中只有一尊,本是高昌王宫所藏,几十年前由国王麹文泰的母亲张太妃送到寺中供奉,雕刻极美,嵌有七宝,居然就被这李洵随便拿出来送人!真是为了博得权贵欢心,无所不用其极。

浮咖潘面有怒色,正要出声反对,却听裴行俭笑了,说:“释迦菩萨像乃贵寺镇寺之宝,岂敢取要?我送了贵寺一本佛经,宝寺不妨也回赠一本佛经,等我回京,送去长安大慈恩寺供高僧们参详。”

“如此甚好,”李洵喜形于色,“不知吏部要哪本经书?”

“听说宝寺藏有一本《弥勒大云经》,我就要这本。”

李洵怔住了,看来他对稍微生僻一点的经书都一无所知,忙扭头问羯槎:“这是什么书?”

“这……这本经书……这是……”羯槎尴尬嗫嚅,连连摇头,费力地把溢到唇边的话咽下去。原来,那《弥勒大云经》是一本胡编滥造的伪经,根本无法卒读,内容不值一哂。可是眼下裴行俭指明要它,谁敢明说呢?

羯槎到底胆小,站起身,有些慌张地说: “贫僧这就去取经。”

等羯槎慌慌张张地取书回来,浮咖潘按住他递书的手,神情严肃地望着裴行俭说:“吏部,这是一部伪经,不该传去中原。请恕贫僧等死罪,伪经不能胡乱送人。”

裴行俭好奇地看着对方,李洵在一旁急得恨不得抢了书献给他了,浮咖潘却不躲不避瞪了回去。裴行俭说:“我自有用处。”

浮咖潘很认死理,还想追问有什么用处,可是裴行俭不想多做解释,说:“若是一本荒谬伪经,长安高僧们见了,自然能够去伪存真,批谬驳误,这也是一件功德。”

浮伽潘和羯槎对望一眼,都觉得达官贵人这话太强词夺理,且执着于一本伪经,实在莫名其妙。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无法拒绝了,他们只好将经书双手奉上。

吕休璟本以为裴行俭到玄觉寺是要暗访奸细,没想到他跟寺里僧人聊起了佛经,似乎还相谈甚欢,不禁非常纳闷。

只有李洵自以为对大官投其所好,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这声佛号念得格外洋洋得意、腌臜油污,吕休璟听了忍不住想堵耳朵。

出了玄觉寺,裴行俭骑着马,一直摆弄那本伪经。

他正沉思时,却听吕休璟说:“吏部今日正忙于探究党九杀人的事?”

裴行俭听出吕休璟不以为然的意思,不禁问:“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若吏部问如何处置党九,卑职以为早应该杀掉。”

裴行俭愕然,问:“何出此言?”

“不光我这么以为,昨晚卑职还与张都尉谈论过此事,他也说应该尽快杀掉。”

裴行俭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他以为吕休璟这样的年轻俊杰,会钦佩党九的武艺与勇力,不由十分惊讶地问:“你两次见过党九身手,勇武凶烈,举世罕见。他还救过王子和张玄澜性命,你们却都觉得应该直接将他杀掉?”

吕休璟正色说:“野兽虽威猛有勇力,却不能驯化,不能教养,徒然害人性命而已。况且吏部也曾说过,为将之道,靠的是谋略智术,不是靠武艺。养由基能射穿七甲,楚军尚且在鄢陵惨败于晋军。党九正是那等恃武犯禁的亡命之徒,留他何用?当然杀掉为妥。”

裴行俭想:吕休璟看来完全不明白自己用意,不过敢劝谏长官,这却是好事。于是,他非常耐心地说:“吕都尉,你是将门子弟,尊父吕志本是右金吾卫将军,尊祖父乃是林黄县开国伯,再往上数几代,都是大将。就连你的兄长,也在北门禁军为官。你家学渊源,志存千里,将来必要封狼居胥。”

吕休璟被他说得两颊通红了,像被叫破心事的姑娘,忙说:“吏部谬赞,家父家祖久在营旅,以尺功而沐皇恩。小辈无能,唯恐损伤家声。”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批驳长官意愿有些过分了,就红着脸说:“若论世家大族,天下有谁及得上闻喜裴氏,声震海内,世代公卿?”

他这强行吹捧实在慌张又尴尬,叫裴行俭笑了一声,说:“是啊,河东闻喜裴氏,天下谁不知闻?我父兄都是名将,皆亡于隋末王世充之乱。我是遗腹子,少年时特蒙皇恩,入弘文馆就学。弘文馆内全是第一等的权贵子弟,老师也尽是名家,没过几年我就考取明经出仕。此后仕途多有波折,但也能支应下去。”

吕休璟听他越扯越远了,不禁纳闷,裴行俭又说:“有人说我善识人,其实不然。就像吕都尉你,本就是将门虎子,稍有机会便能脱颖而出,别人岂敢以提拔自居?我朝婚姻靠阀阅,取士靠家世,无此二者,举步维艰。朝廷如今用人专取将门子弟和死事之家,这是施恩,是好事,可是也使很多庸碌之辈占据要津。骄矜无能,祸及三军!出身贫贱、聪明勇烈的人没有晋身之阶,反要为这种人让路,难道是有益于国的吗?圣人尚且说有教无类,斥责不教而诛。你说党九是恃武犯禁的亡命之徒,却不知英雄遗野,是国家憾事,更是长官失责!”

大凡天下英雄才子,在有权势的人眼中,正如美女脂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随意糟践,毫不顾惜。可是,裴行俭却并不能这么想。

他这番话推心置腹,也至诚至公,吕休璟听得呆住,依然心有不甘,最后却只说一句:“卑职明白。”

裴行俭刚进西州都督府,穆春圭也回来了。

穆春圭在兵曹转了一会儿,还真在申元虎那里发现了一件令他吃惊的东西。

“卑职方才去党九家,看见原本挂在墙上的猎弓不见了,他妹妹说拿去修理,我便也没在意。然而,刚才去兵曹,竟然发现那猎弓放在兵曹墙角里。”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裴行俭笑了一笑,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你去一趟西州都督府的兵器库,找一支与那猎弓一模一样的弓。”

“完全一样?”

“不是完全一样。”裴行俭纠正了自己的话,“有一点必须不同。”

穆春圭领命离开之后,裴行俭又对吕休璟说:“你回兵曹去,告诉那边的官吏,我明天傍晚要去兵曹一趟,亲自检看军团牒状文书,让他们简单安排一下。”

一个时辰之后,吕休璟回来禀告:“兵曹参军说,他下午就会安排妥当,恭候吏部驾到。一切饮食、守卫,都会准备好。”

裴行俭很满意,说:“我整一夜都会在兵曹看文书,只带十个关中兵去,你去点人吧。”

吕休璟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感到一种乌云摧城的压迫。

地牢里暗无天日,听不见更鼓。党九从牢里地上站起来,暗中活动了一下手脚。今晚他特意没有吃任何东西,就是为了行动便捷。

被阿伦遮称作“长者”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假囚犯隔着墙告诉党九:“姓荆的兵已经被调走了。傍晚时分,会有人来给你送武器,放你出来。连同两个看守,也会一并替你解决掉。”

党九有些诧异:那几个关中兵都不好对付,要怎么解决?长者如果能在西州都督府里安插那么多奸细,怎么不早点去把狗官们都杀了呢?

这时,他听见脚步声,便又抱着膝盖蹲坐,从手臂上方偷望。

来人是兵曹的一个士兵,拿出牌证,要关中兵为他打开隔壁牢门,以便查看。进去之后,他却突然惊慌地大叫起来,说假囚犯晕死了。

两个关中兵连忙都凑上前去查看,这时,原本昏睡在地上的假囚犯突然暴起,掐住一个关中兵脖子,使劲推往石壁,只听“砰”一声,这关中兵被撞得头破血流,晕死过去。另一个关中兵见势不妙,转身要跑,被兵曹来人和假囚犯一起打倒,两人将他堵住嘴捆好,再从他身上搜出钥匙。

顷刻之间,两个原本是看守的关中兵都被打晕了,锁在牢房里。

党九眼看假囚犯将地牢门打开,也不禁赞其行动巧妙。

兵曹士兵递给他一柄短刀、一袋子箭,还有一柄弓,说:“这是旅帅给你的。没错吧?”

党九拿起挂在家里墙壁上的弓,是他打猎时用的。他点了点头,眼里渐渐腾起凶光。

兵曹士兵引着两人在黑暗中前行,绕了好一阵,用钥匙打开一条尘封的密道,并给党九指了方向,最后说:“杀掉裴行俭,旅帅会帮你逃出都督府。”

党九对这话将信将疑。他觉得自己真的杀了裴行俭,长者也不会留下自己,说不定还安排了人要将自己也一并除掉。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有武器在手,他就谁也不怕。

党九顺着漆黑地道一路向前走,转了两次弯,走到尽头,发现一截木制楼梯。

从楼梯往上走,就到了一个出口。党九将手举过头顶,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地面上被栓死的木门,用刀挑开,接着使劲一推。

一些灰土坠下,党九闭住口鼻,蜷伏在黑暗中。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便狸猫般蹿出去,返身将木门掩上,四面张望。

如假囚犯所言,这里是一处荒僻杨树林,四周没有任何守卫。党九一边观察,一边往树林另一侧跑去,月色下,他看见一堵墙。党九跑到墙下,纵身一跃,两手攀住顶部,再揉身一翻,就跳到了墙的另一面。这里是一道夹墙,早已荒弃。

“今夜乃是天赐良机。裴行俭只带了十个关中兵,要在兵曹停留整整一夜。旅帅会想办法杀掉他,未免意外,你悄悄藏在兵曹那座衙署外,相机出手,绝不能令那人活着回去。”兵曹那人如此说。

党九双手攀住墙头,翻了上去。他蜷伏在墙头上,将脸紧紧贴住砖石,仔细观察四周。

远远有火把光亮,月色下树木的影子随风摇动,发出簌簌声响,静谧又狂乱。

在党九脑中,杀掉裴行俭,是一个乌黑模糊的念头,犹如迷离鬼影,时而隐,时而现。过去他觉得那很简单,只要去做就行了。眼下他好像才恍觉,这是一件很复杂的、需要仔细思索的事。

然而,现在也再没有时间供他思索,杀掉那个狗官,一切才有可能结束。

党九朝兵曹跑去。饥饿像一团小火苗,在他心口燎烧。

裴行俭来到兵曹时,天色已渐渐黑了。

他坐到几案前,四周灯火通明,正对面墙上是鲁哀公问政于孔子的壁画。

兵曹今天留了七个守卫,为首的正是旅帅申元虎,他专门向法曹参军请求,晚上由他来值守。裴行俭称守夜辛苦,先邀请众人吃喝一番,还要吕休璟拿出好酒招待。

他主动发话,谁敢不喝。

等吃喝完毕,申元虎指挥众人搬出文书,亲自为裴行俭掌灯。

申元虎双手都是冷汗,举灯的手也微微发抖。裴行俭笑了,说:“旅帅怎么了?”

“吏部驾到,责任重大,卑职战战兢兢,唯恐护卫不周全。”

“护卫什么?只怕是想杀我吧?”

他说着站起身,后退两步,吕休璟、荆镝、穆春圭全都挡在他身前。

“快动手!”申元虎惊惶大叫,“快……”

他刚拔出刀,突然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裴行俭这一次在酒中掺豪麻汁,兑得不那么浓,发作起来慢了一些,效果也不那么明显直接。兵曹的七个人有的拔刀,有的举弓,还想跟关中兵们打一番。可是,很快他们都口眼歪斜,四肢无力,有的被砍倒了,有的自己晕倒了。

手脚酥麻、瘫在地上的申元虎还在拼命挣扎,不过不是要自己挥刀,而是继续喊:“动手!动手啊!”他的叫喊没入窗外的黑暗中,仿佛要惊起什么看不见的怨鬼。

吕休璟上去要捆缚他,大约是想着活捉审讯。申元虎拼尽全力朝他挥刀,被吕休璟轻而易举踢开。申元虎惨然一笑,咬着牙,举刀朝自己脖颈上抹去,血溅了一地。

裴行俭看着兵曹还活着的人都被捆缚好了,一声冷笑,觉得这里的奸细恐怕被一网打尽了。于是,他朝屋外走去。

党九深吸一口气,从墙上跳下,轻如一片落叶。

他脚步轻巧,朝着有光亮的方向挪了几步,藏在廊柱之后,偷偷瞥去。

一行人已经近了,火把和月色猛然照在为首那人脸上。

那确实是裴行俭。他不是要在兵曹停留整夜吗,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申元虎呢?其他人都解决不了,只有自己出手吗?

党九一伸臂,肩上的弓落在掌心。他从廊柱后转出来,准备举弓。

然而,刹那之间,远处的黑暗中,十支箭已经对准了他。

再看时,箭尖在火把下闪着锐光。

那是十个关中兵,袍下都穿了细甲,一个个如临大敌,只等裴行俭号令便要放箭。

党九很冷静地估摸局势,认为自己中计了。不过,此刻他一点也不像被诱入了陷阱的濒死之人,他不仅不后退,反而向前掠去,藏身树后。顷刻之间,他与裴行俭只隔十步,几乎与上一次刺杀一模一样。

党九最熟悉的,就是杀戮之地。这种时候,一个人所能依仗的,就是谋略、勇力、胆量,与之相比,门第、权势、诡计,那一切桎梏他、虐害他的东西,全都不起作用。

可是,此时他猛然发现,裴行俭脸上神气与上次截然不同。沙漠那夜,裴行俭很是失措,这一次他不闪不避,显得好整以暇。

这态度激怒了党九,暗骂:狗官好大的胆子!上一次没能杀掉他,是时运不济。他以为这次还能逃过吗?

党九目光如火,神色好似恶鬼。裴行俭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其中含义:杀了狗官再逃。

党九抽箭搭弓,突然抬起,动作奇快,倏地拉弓,他自恃臂力惊人,满以为不费什么力气,可是弓竟然没拉开。党九惊怒交集,又拉一次,还是拉不动。

他低头去看,终于发现,手中拿的是一柄大膂力弓,是用来练臂力的,而不是用来射箭的。奇就奇在,这柄弓外形和他自己的猎弓像极了,必须在光亮之下仔细看,才看出不同。

党九又惊又怒,再次举弓,强行去射,突然伤口迸裂,一手鲜血。

他虎口一阵剧痛,再要拔刀扑上,也失却了气势与先机。

有遍身甲胄的关中兵们拦在前面,裴行俭的确安如泰山。

明明只有十步之距,却再一次失败了,何其可恨!

恼怒、懊丧、痛恨一齐涌上心头,党九眸光变得猩红狂迷,他扔了弓,左手抽了短刀,拔腿就跑。再要翻墙已经不可能了,如果能活着跑出前方中门外,说不定能有办法逃走。

他对身后一片箭落如雨的簌簌声充耳不闻,只顾一路飞奔,刚抢出中门,突然间几支火把在前方廊屋上亮起来,前方一丈之地,竟有近百名关中兵弯弓搭箭,挡住他去路。

党九无路可逃,索性站住了。他转过头,只见身后关中兵也追了上来。

他再试图逃跑,又被围在垓心。

党九也不禁绝望起来,这绝望犹如突如其来黑翳,一时之间将他击倒。遭受过的种种侮辱和苦痛、困厄与阻塞都扑上心头,要想不被压垮,杀人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眼下他无力杀人,也无可奈何了。

裴行俭亲自抽出剑,架在党九脖子上,目光深静,对上少年蒙昧狂乱的眼睛,像端详着费尽力气擒获的凶暴猛兽,冷然问:“你是要降,还是要死?”

党九脸色煞白,一动不动。裴行俭喝令:“扔刀!”

党九万般不愿地扔开了短刀,接着,立刻被扑上来的唐兵按倒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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