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说的是。”
蔡勇钦佩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敢问,苏大人的意思是……”
“潘家不仅这半个多月来,僭居府衙,贪赃枉法,这些年来为了发财,恐怕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没少做欺压百姓的事。”
苏言淡淡道,“现如今潘文举虽已死,但潘家的罪孽仍是罄竹难书。”
“本官今日就在这里,听百姓们伸冤诉苦。”
“但凡是曾经受过潘家欺压的百姓,皆可将委屈如实道出,本官一定为他们做主!”
……
苏言不仅斩杀了潘文举,更清算了潘家这些年来的累累血债。
此举一出,可谓直接让他尽得民心。
百姓们争先恐后来到府衙,有的怒不可遏,有的哭天抹泪,将多年的委屈如实道出。
对于百姓们的委屈和苦楚,苏言全都一一倾听记载,无一忽视。
待到将所有百姓的冤屈都记载下来后,苏言也将潘家的种种罪状收集完毕。
潘家的诸多罪孽,欺君害民,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罄竹难书。
主犯潘文举虽已伏诛,但仍罪责难逃,着即缝合尸首,曝尸三日,让百姓们点天灯泄愤。
潘俊龙、潘俊虎、潘俊飞三子,帮着潘文举作恶多端,尽数当众凌迟处死。
潘家的奴仆下人们全部遣散,家产尽数抄公。
衙役们到潘家进行搜查,竟然搜出了十几车金银珠宝,价值不在三千万两以下。
对于这个数字,苏言并没有太过吃惊。
甄家在玄菟府那般偏僻苦寒之地,都能靠着走私盐铁,赚取几千万两赃银。
潘家在豫章府这般富庶的鱼米之乡,只贪了三千万两。
足见还有大量的赃银,都孝敬进曲广贵的荷包中了。
苏言将这三千万两银子,一半收入府衙的仓库。
另一半则拿出来,分发给曾被潘家夺占田亩、欺男霸女的百姓,算是稍稍弥补他们的冤屈。
百姓们都对苏言感恩戴德,送上十几把万民伞,称苏言为苏青天。
这日,傍晚时分。
苏言在府衙内,正在一边吃晚饭,一边观看状纸。
蔡勇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毕恭毕敬道,“苏大人,狄先生到。”
“哦?”
苏言微微一怔,抬起头定睛一看。
只见两名衙役,按着一名老者的肩膀,从外面走进来。
这名老者看着年过古稀,须发皆白,身穿一件打着补丁的长衫。
虽然穿着颇为陈旧,但是气场不俗,看着像教书先生般文质彬彬。
“这位便是狄先生?”
苏言站起身,欣然道,“狄先生,本官候你多时了。”
先前他询问蔡勇,豫章府当地可有什么名士。
蔡勇毫不犹豫,第一个举荐的便是狄文志狄老先生。
狄文志早在前朝大炎,便是豫章府的师爷,曾效力过包括郑泰然在内的四任知府。
但凡有他辅佐,即便知府再是庸碌无能,也能将豫章府治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后来郑泰然病亡,潘文举自占府衙,原本也想请求狄文志相助。
但狄文志看不上潘文举这般欺君害民的土财主,直接辞官而出,托病在家,潘文举也拿他无可奈何。
得知豫章府竟有这般人才,苏言自然是大喜过望,立刻派蔡勇去请。
请了足足三天,总算是将这位老夫子请来了。
苏言走上前,见两名衙役的手按在狄文志的肩膀上,皱眉道,“蔡捕头,你这是何意?”
“我明明是让你以礼去请狄老先生出仕,你却为何像押犯人一样将他押来?”
“苏大人,在下实在没办法啊。”
蔡勇无奈道,“我去了狄老先生家,在他家门外求了整整三天,各种好话全都说尽,他却连见都不肯见我。”
“在下实在无奈,只好带人埋伏在门口,趁着狄老先生出去遛弯将他逮住,才算是把他带来。”
苏言顿时满脸哭笑不得,随即佯作生气,板着脸冷声道:“胡闹!”
“狄老先生乃世之大贤,就算不愿前来,你也不能如此对他啊。”
“你们两个,还不速速松手,去给狄老先生上茶!”
“是!”
两名衙役点了点头,急忙松开狄文志转身离开。
苏言微微颔首,拱手道,“狄老先生,请坐。”
“不必。”
狄文志一拂衣袖,冷声道,“老朽不过一介草民,不敢端苏大人的茶碗。”
“如果苏大人不准杀了我,那就请准我告辞。”
眼看着狄文志转身要走,苏言急忙上前将他拉住,苦笑道,“狄老先生,苏某初来豫章府不久,又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何对我如此敌意?”
“大人误会了,老朽并非对你有敌意,而是对所有官吏都有敌意。”
狄文志淡淡道,“老朽为了治理官府,操劳毕生,如今上了年纪,年老体衰。”
“还请大人准许我在家中静养,安度残年。”
苏言无奈笑道,“狄老先生,晚辈知道你曾辅佐过四任知府,豫章府能成为江南最富庶的鱼米之乡,先生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如果先生真的是因为操劳毕生,想颐养天年,晚辈自然不敢强求你继续为朝廷效力,愿自出银两,为你养老送终。”
“但是,晚辈总觉得,狄老先生似乎仍心系豫章府百姓,只是因为对朝廷心灰意冷,所以才不愿出仕?”
听闻苏言此话,狄文志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似乎是惊讶苏言年纪轻轻,却眼里不凡。
默然片刻,狄文志开口道,“大人此言不错。”
“老朽虽只是微不足道的九品师爷,但也算在宦海浮沉毕生,深知无商不奸,无官不贪。”
“纵然老朽再是尽心竭力,想要百姓做些实事,但往往稍有成果,便被贪官拿去向朝廷邀功,或是向上级邀宠献媚。”
“老朽为了豫章府的民心稳固,百姓能安居乐业,耗费了毕生心血。”
“却被潘家仅用短短半个月,便尽数化作泡影。”
“老朽已经这把年纪,实在不想再浪费为数不多的风烛残年,再继续做这些无用之功,只想在家等死,舍此别无他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