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顿时有些讶异，没想到于德统竟会如此回答。
摸着下巴略一思忖，饶有兴味道，“既然你都知道无路可逃，为何还要劝曾杰逃跑？”
“莫非，你是故意的？”
“大人明见。”
于德统微微颔首，淡笑道，“若是他不逃跑，在下焉有活路。”
“在下确实帮助曾杰伪造密信，算是诬陷苏大人之案的从犯。”
“但是，在下愿做污点证人，为苏大人提供曾杰的罪证，只求苏大人饶我一条生路。”
苏言眯着眼睛，两眼死死盯着于德统，沉声道，“于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还是你觉得，我会欣赏你这种为了苟活性命，卖主求荣之辈？”
于德统笑道，“苏大人性情高洁，为人正直，自然看不起我这种卑劣之辈。”
“但是，在下相信，以苏大人雷厉风行的性格，一定很想将曾杰置于死地，斩草除根。”
“但仅凭那一封信件，恐怕最多也只能罢废曾杰的爵位，而不足以杀了他。”
“如果苏大人想要斩草除根，就必须有我这个污点证人相助。”
苏言默然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可否认，你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虽然我很看不起你这种卖主求荣之辈，但我很愿意和聪明人合作。”
“拿出来吧，让我看看，你为了活命，都愿意付出什么筹码。”
于德统也没有废话，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一纸卷轴，毕恭毕敬交给苏言。
苏言接过卷轴，打开阅读一番，顿时感到阵阵触目惊心。
想当初，朱逑靠贩卖茶马，甄家靠走私盐铁，都发了一笔横财。
原本苏言以为，再是胆大包天的贪财之辈，也就不过如此。
却没想到，曾杰比起他们，竟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曾杰这些年来，各种挥金如土地花银子，攒下了那么多人脉和口碑。
原来他暗地里，在同人一起做着烟土生意。
烟土，不论是在大周，还是前朝大炎，都是朝廷明令杜绝的禁忌。
不论何人，只要敢碰烟土生财，便必定要斩首无赦。
尽管朝廷明令禁止，但由于天下各地都有瘾君子的存在，导致还是经常有烟土流窜于市面之上。
但是这些烟土，大多数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世家大族，联合山贼土匪一起贩卖。
苏言怎么也没想到，曾杰竟如此胆大包天，连这个都敢碰。
这是一条极长的生意链，北至辽东，南至扬州，西至岐阳，遍及南七北六十三州。
曾杰在这条生意链中，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股。
却也让他每月能分得几千万两银子的分红，由此便足见其中的利润是何等恐怖。
“于先生，你还真是够狠啊。”
苏言合上卷轴，忍俊不禁道，“如此重要的情报，苍云卫都没有查出半点端倪，你竟然主动交给我。”
“看来你是为了活命，是真打算将你的主子送上断头台了。”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
“如果让曾杰知道你出卖了他，万一他侥幸逃过一死，有朝一日从牢中出来，必然会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于德统淡笑道，“苏大人明见。”
“让曾杰死，是在下与大人共同的利益。”
“所以，在下才甘愿将这重要的情报，交给大人。”
“除此之外，在下还知道一件事。”
苏言眯着眼睛，急忙问道：“何事？”
于德统说道，“半年前，曾杰刚刚从事烟土生意的时候，没有经验露出马脚。”
“朝廷派出了两名刑部廉访使，专门负责调查此案。”
“曾杰得知此事后，派吕宽带人伪装成土匪，将那两人暗中杀死。”
“现如今，那两人的尸体，还被藏在后院的枯井中，井口上压着一块巨石，只要将巨石移开，便臭不可闻。”
苏言眉头紧锁，沉声道，“黄大力！”
“在！”
黄大力立刻会意，挥了挥手率领三名苍云卫，前往后院证实于德统的话。
不一会，黄大力便一个人回来报信，脸色显得难看无比，仿佛刚刚吐过一般。
“苏大人，这家伙说得没错。”
“我们一挪开石头，井中便飞出了密密麻麻的苍蝇，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恶臭。”
“三位兄弟正在打捞中，我想这井中确确实实是藏有尸体不假。”
苏言神情变得复杂些许，转头看向于德统，淡淡道，“于先生，看来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你能对细情知道得如此详细，这些事情，恐怕你也有参与其中吧？”
于德统淡淡一笑，耸耸肩道，“在下不否认，在下作为曾杰的人，这些年来自然帮他做了不少事。”
“但是，我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向来只负责出谋划策，从来不曾亲手参与过杀人害命。”
“况且现如今，曾杰已经身陷大牢之中，必死无疑。”
“让他将全部的罪责都扛下，对于苏大人来说，岂不是轻而易举？”
苏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拍了拍于德统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说实话，原本我是打算套出你知道的情报之后，将你也抓进大牢一并处斩。”
“在我看来，像你这种卖主求荣之辈最为可恨，比曾杰更加该死。”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是一位不得了的毒士，日后或许我还能用得上你。”
“所以这次，我权且留你一条性命。”
“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你才学不凡，见识超群，是当世罕见的智者。”
“希望你能将这一身才智和本领，全都为我所用，为朝廷建功效力。”
“如果你敢与我为敌的话，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并且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死，比曾杰死得更加凄惨。”
苏言拍了拍于德统的肩膀，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便挥了挥手，率领苍云卫们转身离开。
待到苏言等人走后，于德统也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若论毒，在下可是自愧不如。”
“朝廷拥有苏大人这般毒士，真乃朝廷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