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你个没眼货……”
“贵人饶命……”
一时间,惊诧怒骂与求饶声响起。
萧慕宁望着齐渝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心急如焚,面上却仍强自镇定。
转头对六殿下温言说道:“无妨,都怪我刚刚起身太过唐突,惊扰了大家。”
说罢,便俯身去搀扶那跪倒在地的小侍,和声细语道:“快些起来吧,不必如此。”
文竹手拿着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萧慕宁衣摆上的污迹,然而那污渍却似与衣料融为一体,越擦越显眼。
他不禁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郎君,马车上还备着一套外袍,奴才这就去取来,可好?”
萧慕宁见齐渝早已没了踪迹,心中愈发焦急难耐,听闻文竹所言,眸光一闪,急忙对六殿下说道:“劳烦六殿下为我寻一间客房,我好换身衣裳,这般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此言一出,六殿下与那小侍对视一眼。
旋即抬脚狠狠地踹向小侍,怒喝道:“你这瞎了眼的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今日若不是萧小郎君大度,有你好果子吃!”
萧慕宁见状,赶忙上前劝阻,“六殿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让我换下这身黏腻的衣衫吧。”
“哼!算你这狗奴才运气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起来,带郎君去换衣服!”
在小侍的引领下,萧慕宁来到了旭阳苑。
小侍恭敬地介绍,“贵人这边请,这院子清幽静谧,待您换过衣服,若是乏了,在此稍作休憩也很不错。”
萧慕宁满心都在想着齐渝的事,脚下步伐匆匆,踏入房中便立刻吩咐:“文竹,你速速去取外衣来,莫要耽搁。”
又对小侍说道:“你且回去告知六殿下,我换好衣物便即刻回去,让他放心。”
小侍连连向萧慕宁道谢,又为他斟上一杯茶,这才退了出去。
这一路行来,萧慕宁并未觉得燥热,许是此刻心中焦急万分,竟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他几步走到圆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齐渝察觉到前方引路的小侍所行之路愈发偏僻。
她嘴角轻勾,逸出一声轻哼,神色间带着几分散漫不羁,悠悠开口问道:“你在这伯府里头待了多久?”
那小侍仿若惊弓之鸟,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身形禁不住颤抖起来,声音也哆哆嗦嗦地回应道:“五……五年有余。”
“五年?”齐渝双眸微眯,紧紧锁住那弓着身子、抖如筛糠的小侍,语调冰冷刺骨。
“五年光阴,你竟连旭阳苑在何处都不知晓?带着本王在这伯府里兜兜转转,到底是何意图?”
小侍闻言,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径直跪了下去,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奴才……奴才……”
齐渝见状,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罢了,无需你再带路,本王自个儿认得路。”
言罢,长袖一甩,大步流星地离去。
那跪着的小侍满心惶恐,暗自思忖:郎君分明说过这是逸亲王首次踏入伯府,她怎会知晓路径?
齐渝沿着幽静的小径转出,抬起左臂,只见衣袖之上满是蜿蜒交错的水渍。
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呢喃,“这广袖长袍,原来还有这般妙处。”
此次齐渝前来参加寿宴,意在探察翰渊伯的虚实。
表面上,翰渊伯既未依附于萧铭一派,亦与谢大将军无甚瓜葛,却偏偏同众多朝廷官员往来密切,这不得不让她对翰渊伯是否早已与靖王暗中勾结心生疑虑。
谁料想,正当她欲以不胜酒力为由抽身离开之际,身旁斟酒的小侍竟突然更换。
而且叶其瑶明明吩咐要带她去旭阳苑稍作休憩,可这小侍却带着她在府中迂回绕路。
齐渝再次望向自己的广袖,那上面的酒水依旧未干。
倘若酒中被人做了手脚,想必那小侍定会将她前往旭阳苑之事通报给其主子。
“主子。”玄英悄无声息地现身,打断了齐渝的思绪。
“可有什么发现?”齐渝迅速收起衣袖,双手负于身后,低声问道。
“并未察觉有何异常之处,只是翰渊伯似乎身体欠佳,她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齐渝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一蹙,片刻之后,决然说道:“走,去旭阳苑,瞧瞧究竟是何人想要见我。”
萧慕宁在房内等得愈发心焦气躁,倘若此时房中设有一面镜子,便能瞧见此刻的他双颊嫣红如火,就连眼皮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萧慕宁心中一喜,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打开房门迎了出去。
“齐渝……”
“你为何……”
齐渝本欲询问他缘何在此处,然而见他这般异样的神态,当即果断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萧慕宁本就心急如焚地要去找齐渝,如今佳人近在眼前,只觉自己心跳如雷,周身更是绵软无力。
齐渝为萧慕宁把起脉来,面色愈发阴沉难看。
“你的手怎如此冰凉?”萧慕宁喃喃说道,另一只手也顺势覆了上去。
齐渝见他面色潮红似火,外袍衣领松开了两颗,眼眸之中情意绵绵,波光潋滟。
萧慕宁见齐渝只是默默凝视着他,一言不发,便握着齐渝的手轻轻晃了晃,柔声细语道:“怎么了?”
“小侍呢?”齐渝边问边阔步走进屋内,目光四下打量。
“去帮我取外袍了,你瞧,我的外袍弄脏了……”
虽说萧慕宁此刻嗓音依旧沙哑,但那撒娇的意味却显而易见。
齐渝眉头紧蹙,伸手指向桌上的茶具,厉声问道:“这是你喝的?”
萧慕宁微微点头,握着齐渝手腕的手,竟不自觉地沿着那广袖缓缓向上探去,面上带着几分狡黠与贪恋,小声嘟囔着,“你身上好凉快啊……”
齐渝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中已然明了,他这是被人下了药。
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沉声呵斥道:“怎地如此糊涂,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
话尚未说完,却察觉萧慕宁的手已然攀至自己的手肘处,且仍有继续向上的趋势,齐渝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萧慕宁本就浑身无力,此刻仿若失去了支撑,径直向着齐渝倾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