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神色不变,他眯起眼睛点燃雪茄,然后指着图纸,语气依旧平静:
“这是抛石车改良版的设计图,射程和威力都远超现有的抛石车。”
“抛石车?”程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这玩意儿?能比我们现在用的抛石车厉害?沈大人,您莫不是在说笑?”
“是啊,沈大人,您这图纸上画的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复杂。这玩意儿造出来,怕是还没等用上,匈奴人就打到城门口了。”
周桐摇着头,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
庞霖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他早就等着看沈括的笑话了。
“沈大人,”一个年轻的将领,脸上带着几分不屑,“您以前是少府令,管的是钱粮,这打仗的事儿,您还是少插手吧。这可不是画几张图就能解决的。”
沈括点燃雪茄,眯起眼睛看着他们:
“你们昨天不是被匈奴破了城吗,怎么现在就有这么大的底气说了。”
“而且这部分的设计,采用了新的杠杆原理,可以极大地提升抛石车的射程和精准度……”
他的解释还没说完,程峰就打断了他:
“杠杆原理?沈大人,您说的这些,我们这些大老粗可听不懂。我们只知道,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可不是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周桐也跟着起哄:
“就是,沈大人,您还是回少府去管您的钱粮吧。这打仗的事儿,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兵就行了。”
蒙恬坐在主位上,冷冷扫视一圈,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挥。众人顿时噤声,连那些跃跃欲试想插一句嘲讽的话,也被这轻描淡写的动作压了回去。
“沈大人。”他的声音低沉,眯起眼睛看着沈括,听不出情绪波动,“这种抛石车和巨弩,你估计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完成?”
沈括抬头,和蒙恬对视。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若资源充裕,匠人配合得当,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即可见成品。”
听到这话,先前还忍气吞声的将领们再次炸开了锅。
“半个月到一个月?”庞霖带头炸了毛,一脸不屑地大声嘲笑,“沈大人,您当这是蒸笼屉,不用几块木板拼拼凑凑就能出了成品是不是?”
程峰也加入进来,他倒像是真被逗乐了:“可不咋地?庞将军说得对!这些复杂的图纸咱看着就头疼,怎么可能半个月就能做出来?这话谁信呐!”
周桐摇头冷笑,拍了拍手,好像真心替沈括担忧:
“沈大人,您今天这话说出口,是不是该先掂量掂量在座诸位的智商?这可不是谈钱粮进账那么简单。”
此刻的军议堂中,嘲讽声不绝于耳,一个个将领都像是听了天方夜谭,完全不认为沈括的构想能落到实处。
唯有蒙恬依旧保持着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手指缓缓敲击着木案,思索着沈括的主意。
侯宇斜倚在堂内一处阴影里,眼珠微微转动,在庞霖脸上停了一瞬,随后转向沈括,嘴角挑起,露出一丝意味复杂的笑。
若不是顾忌场合,他早就动手让这些人闭嘴了。
沈括却岿然不动,抬手指向那张图纸,眼中透出一股冷意:“诸位如此不信,莫不是连数百名少府监的工匠与各地调集来的优良木石也不放心?”
“哟,说得倒是好听!”嗓门大的庞霖果然又跳起来,朝沈括挥了挥手。
“我相信少府署的工匠,可对那些成天雕花刻鸟的匠人,可没啥信心!他们能敢上战场杀敌吗?他们的木头玩意儿能挡得住匈奴铁骑的冲锋?”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心声,议堂里应和声此起彼伏,旋即一片笑闹。
沈括站在灯火的旁边,他扫了他们一眼,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反而是嘴角微微一扬,吐出一句冷如霜刀的话:
“诸位既识不得大局,便先听听自己笑声,比驴马又高明几分?”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一静。
庞霖的脸当即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隐隐发抖。但就在他快要冲出的瞬间,蒙恬轻咳一声,眼神凌厉的扫了过去。
纵然是庞霖,也只得愤愤松了手,嘴唇抿得死紧,眼中几欲喷火。
蒙恬终于开口了,语气冷漠的说:
“沈大人,半个月到一个月,这可赌得大了。造出来容易,但用得上,用得好,这才是关键。若东西造出来不能如你所言,耽误军情,你知道罪有多重么?”
沈括毫不犹豫地拱手,声音冰冷的说:
“沈某愿赌上性命与名节,若东西不可用,我甘愿受罚,绝无二言。”
蒙恬微微眯起眼,思考着沈括的话。
大秦如今当前的局势,他再清楚不过。匈奴单于对大秦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攻击,雁门关外,那些贪婪的匈奴兵随时可能再次扑杀而来。下一次,他们的牙齿只会比现在更加锋利。
“赌命么……”蒙恬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语调淡漠,眼底却涌动着如潮的深沉思绪。
“是的。”沈括步履沉稳地上前一步,衣摆擦过青砖地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他眯起眼睛看着蒙恬,声音一字一句,“战祸未绝,此乃国之危局。沈某所求的,不过一次机会。”
“蒙将军,你要是再不答应,某家怕是忍不住了。”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锋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沉默倚靠在柱边的侯宇。
将领们纷纷投来了不善的目光,但却被侯宇自顾自的动作打断。他缓缓推开斗篷,露出腰间那柄杀气腾腾的长刀,指腹施施然地抹过刀鞘,冷冷道:
“沈兄的话我信。他既说能半年造出稀世之物,我就赌他三十日能给你变个奇迹。谁要再废话,某家可以陪着练练嘴皮子。”
庞霖狠狠瞪着他,额角青筋直跳,但这一次连骂人都不敢开口了。他见识过侯宇是什么人,这家伙不仅喜欢杀人,还会让尸体连块整皮都剩不下。
蒙恬端详了一眼侯宇,然后目光重新转向沈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