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王慈雪急于离开新康，在匆忙中帮表姐核查苏醒过来褚照天是不是老油条。
当晚，她为探查所找的话题制造出来的氛围，又迫使她要装出欣喜状。她总不能拿着褚照天的手腕，一本正经地在寸关尺找他的脉象吧？
“我也不能说，你一醒来，就答应这件事，是不是有病呀？要这样，我才有病呐。”
王慈雪认为，那种情况下，她也不能阴魂出窍闯入褚照天的九宫里，留个呆滞的应身坐在床前。“万一他真是老油条呢，一看我的应身呆呆傻傻，当场就要暴露。”
因此从口腔进入九宫，是唯一妥当的办法。“你当我不嫌脏吗？”王慈雪很委屈。
只不过，在营造这个桥段时，她确实有失误。不管对褚照天对老油条，她不该渺视。压根儿没想着去提防一个凡胎所蕴含的元炁，就算老油条养气千年，也是凡胎，能有侵入仙体的强大本事吗？谁知就这疏忽，导致破防，甚至是养虎为患。
王慈雪果断地对李涵说：“这两天你催催科研院那边，尽快验出毒素……”
李涵怕她再惹出纰漏：“别急！忙中出错，出的都是大错。”
“听我说嘛，两头抓，你催药，我管病。吴六奇不是租了我的房吗？让他带朝阳住那边，两人相互看着，别擅动。我每天去一趟，观察情况，抑制病毒。”
李涵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还要想想用什么手法对付褚照天。”
“克食他！剐食他！羡慕吗？”王慈雪故作轻松，谈笑风生。
李涵松那口气，是了解到仙术泄漏的原因，为朝阳痘松的气，两个男人总不会有那种恶心的猥亵动作。可王慈雪的危机并没有消除。
“别装可爱。认真想！”
“当间谍不可逆转吗？”王慈雪提出这桩叫人不情愿的事，“不当，就成全其美了。”
“八票赞成。你说呢？”李涵不解，不知道履仙门哪位大佬不开眼，把王慈雪这么个新生代小神民，弄去当九宫主的。世事不通，阅历甚浅，几乎没历练，到了宫里那种宽松环境里，更没人带带。要不是自己提议，让她来新康四年，简直就是白板。
王慈雪问出这话，就说明她连宫主的责任也不知道。
履仙门里的宫主、殿主的主要责任是服务，这服务，包括用生命扞卫神民们的生存和利益。可不像红尘官僚所说的服务。李涵露出少有的宽容和严肃。
王慈雪笑道：“嗨，你别愁眉苦脸的，当就当吧。等朝阳痘……哎，他叫什么名字？”
“阮朝阳。也是新生代神民，一出生就满脸青春痘，父母什么办法都用过，没治。”
“哦，有可能是天生免疫力差。”王慈雪再说到正题：“我只能暂时抑制他体内毒素，你真的要盯着你那科研院问，要有效药物才行……”
因为有了刚才的不解，李涵对她这屌不拉叽的语气更不满：“是履仙门的科研院！”
王慈雪也敏感到表姐在片刻之中，态度有了变化，却懒得去猜为什么。她道：“你给阮朝阳下死命，体能稍有恢复才可以找褚照天。去的时候，我用岱舆流化为光针，附他身上陪着他。一来暗中观察褚照天，二来，阮朝阳身体终究虚弱，我得看着。”
李涵有点意外：“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呢？总不能让人为了我，有个什么闪失。你今儿怎么啦？”
李涵暗骂道：这小东西在跟我玩儿什么反转？
王慈雪小时候很淘气，到了少女时期还像野马，不好驾驭，长大了更是我行我素，独自去归墟岱舆岛寻根，修炼，任谁也扞不动。刚才她为既定的使命讨价还价，确实让李涵起了反感。但此时，听她要去保护朝阳痘，又觉得错怪她了。
履仙门不约束神民的个性。善修者既有张扬的个性，又能依照个性不做作地担当起对他人的关怀和责任。联想到王慈雪点化紫薇树，私闯北天门，李涵又略略放心了。
表妹在悖逆自己意愿的情况下尚能顾及他人安危。或说她意愿里就涵盖了他人的安危。
莫非升华了？
不可能吧？还是小屁孩儿呐。
王慈雪见李涵沉默不语，便知趣地告辞了：“就这么着吧。我先闪了。”她忍不住又多了嘴：“想想，既然和谈定了，间谍也定了，门主和宫主还来新康干嘛呢？难道他们还想跟褚照天聊聊？”她不等回答，一闪不见。
李涵愣住了。
是啊，没必要啊。褚照天本身就是风险，何况还有没现身的铃铛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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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主任欢天喜地的走向办公楼，却在老远看见了院长的身影，他马上低眉垂眼，猥琐萎靡地走向院长。
院长是受心急的皇甫及跋的催促，来办公楼下等伸妓男的。
他听了罗主任转述褚照天提出的要求，不禁抱以怀疑地看了罗主任一眼，立即打电话向院士反映情况。院士毫不迟疑，让他给姓罗的复职，别把林首脑的一点意图，当成圣旨揣摸。
“一个小小州官，真还敢分裂独立不成？”皇甫及跋质问道。
再说了，做这一切是为了他岳父。这老丈杆子离休前是并蒂省省长，兼有军职，相当于清朝巡抚，现在还能罩着女婿。林首脑敢耽误他岳父生命的延续吗？
“叫罗卫东把褚照天带到治疗楼！”
在上下都由一个人说了算的红尘，撤职停职草率，复职自然也容易。
罗主任感到生命之花又一次绽放了，变本加厉地绽放。他把另外五个男护召来，一离开院长的视线，就春风得意地奔向招待所，电瓶游览车也不用坐，应该这样不辞辛苦地报答皇甫院士的青睐。他像真奉了圣旨一般。
“我复职，是皇甫及跋院士的恩典。我牛逼了。逼格高啊！”
这意味着他有机会靠上学术专家那个序列，现在的副总师是行政序列。
他搂不住趾高气扬，恨不得横着走道。路上同僚相遇，他受礼倨傲，还礼草率。要是碰上在电梯里装不认识的，他朝天哼出一鼻孔粗气。在这丛林世界，不必再讲绵里藏针的城府了，一夜之间，他看尽了世态炎凉。
劳资就是牛，就是公然瞧不起你们，怎么着？只要不落难，就得牛掰！
刚才有点儿稍嫌瑕疵的是，在告辞时，院长让他把伸妓男带到办公楼，另有任用。罗主任明白，停职是院长干的，复职却是院士干的，院长已经心生芥蒂了，怕影响工作运转。而伸妓男和自己翻了脸，给院长解过围，起用他当当特务，可以搞平衡。
院长要搞个法外监察机制，也有可能。
罗主任也不害怕，只要处处警惕，是可控可防的。他混中层干部快二十年了，当上副总师也有九年，斗争技巧已臻化境。
气宇不得不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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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主任高视阔步，不可一世地走进六号院，见褚照天和伸妓男坐在石桌边喝茶聊天，小沈小姜在旁边，双手相扣，搁在胯间侍候着两人。其他厢房门窗紧闭。
气氛和谐啊。
罗主任一股怒气冲上心间，喝道：“褚照天，给你脸了不是？”因为院长要用伸妓男，气不能冲着他撒，打狗得看主人。但这怒气必须撒，怎么让伸妓男大喇喇坐这儿呢？
褚照天大是错愕，又核定了一下：“罗主任，你什么事儿？”
爽灵悄声递着话：“忍忍，刚复职卷土重来，有点儿飘吧。”
罗主任仍然没增加客气，横眉冷对地用鼻子哼出一声，“奉了院士的口谕！跟我走！”
褚照天真愣了。
罗主任见他发呆，又朝男护们下令：“带他去治疗楼！”
爽灵的语气露出惊讶：“这人怎么是这德行？不行！你在这儿修炼，需要清静。卖他好他不服，只能打服！”
褚照天在爽灵话音刚落时，五指成爪薅着罗主任后颈，按在石桌上一磕。
男护们身手果然厉害，闪电般地就向褚照天扑来，而且战术极佳，配合严密。身形一动，就封死了褚照天的手脚、关节以及退路。
但是，四个男护却在瞬息之间倒下了。
男护甲例外，他背心中了一掌，一直收不住脚步地往前直冲，脑袋撞在围墙上，拱了满头的爬山虎。
罗主任茫然地抬起血淋淋的头，男护甲也刚才转身，两颗额头冒血的脑袋遥相呼应。
从南房里闻声奔出的男护们看呆了。他们是内行，但也没看清围攻精神病人的同行是怎么倒下的。而从各房出来的服务员和护士，看见男护甲跟罗主任对视了一会儿，倒下后，她们才惊声尖叫起来，有人在打电话。
爽灵又道：“得唬住比罗卫东职务更高的人才行，要他给你一片天。”
褚照天笑道：“不用你说。叫非毒准备点儿别的花样，别老是拉。”然后，又对周围的所有工作人员道，“都别动，哎，哎，打手机的，自觉点儿。你们没拿枪，就别找死。官府敢给你们发枪吗？不敢的，怕你们造反。”
小沈吓得瑟瑟发抖，像筛糠，顺着两腿，流了一地的尿。
褚照天温言道：“是怕处分吧？我请伸妓男喝茶，你俩，还有这俩护士没打报告，要受处分吧？不用怕，去上上德养生馆，是你们的退路。”
负责东厢房的两个护士抱团儿颤抖着。
褚照天抓着罗主任胳膊，拎起来问：“我要见你那院士，你带我去，还是伸妓男？”
伸妓男体内的诺如素质被克制住后，没拉第二道。等褚照天在院里的椅子上盘膝打坐完了，他也洗干净了出来，听命喝茶陪聊，却又不敢乱说话。罗主任一身荡着威风前来，跟褚照天发冲突，挨打，他一直没开腔，需要观望，不能乱站队。
但这时听褚照天一问，伸妓男机灵地回答道：“我带您！”
可罗主任也反应过来，疾道：“我带！可我不知道院士在哪儿，也没他的联系方式。我带你先见院长，请院长和院士联系。”
伸妓男指出他的疏漏：“你没电梯卡，上不去。”
罗主任一指地上摆着四个男护，冷笑了一声。意思是，既然能召来他们，自然有卡。
褚照天本着冤家易解不易结的原则，选择了罗主任，红尘的人，有点职权，就意味着高了其他人一等。在招待所要生活十多天，即使在闭关期间，也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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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及跋在治疗楼的会议厅等得心里发毛，私人厨师送了两次点心，也没能压住他的饥饿，便做午餐去了。这时候站在一旁的生活助理捧着发出震动声响的手机递上。
皇甫接过来，一看号就点开骂：“没事儿少踏马bb！我都等饿了。”
院长在他的办公室里，拿着发抖的座机话筒，颤声请求院士上办公室来。
皇甫院士勃然大怒：“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院士哆哆嗦嗦地又说了一遍，这次特别注明，是褚照天请他来的。
皇甫感到不是院士不懂事，而是褚照天没被教育懂事。他问道：“难道你们没有带他去参观过精神病园区？”
院长声称本来是要参观的，这不林首脑临时决定要来精神病院吗？
皇甫及跋谨慎了。虽然他知道褚照天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但是，在这环境里，不是也容易是。何况，他没参观精神病学科技园区，意味着没有受过教育，发病的几率更高。否则，他怎么敢疯到这种程度，叫院士吩咐院士去见他。
“你那办公室，什么情况？”皇甫收了声先夺人的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
院长战战兢兢作了解释，褚照天听说要体验，而且是由院士亲自给他体验，他想私下向院士请教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有可能被第一私家医院隐瞒了。他的肝区有一块儿说不出是肿囊还是硬块的包。这包到处乱蹿，医院却没给治。
“啊？”皇甫及跋确实没看到这方面的病历资料。
院长又道：褚照天说，在肝胆专家郑红兵教授一定有原始记录。即使记录毁了，郑教授也清楚这件事。他不是私家医院的，没必要隐瞒这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