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一轮暖阳洒在宽阔的石板路上，却驱不散暗流涌动的朝局阴霾。九王爷萧靖寒踏上马车离开皇宫，目光深沉，脑海里仍回绕着方才在御花园中与皇帝的对话——
?皇帝暂缓太子的整编请求，等同保全了萧靖寒目前的兵权；
?但皇帝也明显对“顾家旧案”有所忌惮，并不愿萧靖寒继续翻查。
一时半刻的平衡，背后却隐含锋芒：太子绝不会就此罢休，皇帝更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萧靖寒握着卷宗，嘴角紧绷，心中已有下一个布局雏形。
马车缓缓驶离皇城，萧靖寒半倚着车壁，闭目理思。护卫小队分列左右，神情戒备。这几日京中局势诡异，哪怕光天化日下，也难保没有太子派出的探子或暗桩。
行至皇城外街角，队伍略微减速，车夫忽然收紧缰绳：“王爷，前方人马拥堵，需稍等片刻。”
萧靖寒抬起眼帘，撩开车帘一角。只见街巷尽头正有一队鲜衣执戟的侍卫急匆匆穿行，看样子像是太子府的人马。对方似在搜寻什么，神情甚是紧张。
“呵，”萧靖寒淡淡冷笑，“继续前行，不必理会。”
护卫得令，稳住阵脚。待那群侍卫远去后，九王爷的车队才不紧不慢地绕过人群，继续往府邸而去。
这一幕虽短，却令萧靖寒进一步确信：太子府必然也在紧锣密鼓筹划下一步。既然朝堂上没能当场拿下九王爷，那就只好在暗地里加快动作。若再有任何纰漏，便可能成为对方的刀把。
待他回到九王府，已近中午时分。刚进府门，就见林轻歌早已等在正院廊下，一袭素色绸衣，眉目间虽带倦容，却精神紧绷。她看见萧靖寒平安归来，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些，急步迎上：
“你可算回来了！朝堂之上究竟如何？太子……有没有趁机为难你？”
萧靖寒步下车辕，脸上虽带一丝疲惫，却从容点头：“他当然出手，只是父皇还没打算把我一棒打死，所以暂时按下了御林军整编。”
林轻歌闻言，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却也明白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她轻拉萧靖寒的袖子：“事情果真没有到一锤定音？那你是如何周旋？”
萧靖寒看她一脸关切，眼神微暖，轻描淡写道：“不外是亮了亮底牌，提了‘顾家旧案’。虽未说太多，但足以让父皇忌惮。眼下，他与太子依旧相互防备，一时不愿令我完全失势。”
两人一同走进书房，关上门，准备就当朝堂交锋的细节进行更深入的讨论。
萧靖寒将手中那几封宫内最新谍报递给林轻歌：“这是早朝后我让暗卫收集的信息。太子似在宫外布置了一些行动，或许还会对府里甚至林家下手。”
林轻歌快速翻阅，神色凝重：“果然，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加之林嫣然之前遭蛊毒暗算，说明太子背后还有其他势力。也许他们会继续以‘顾家’为借口，捏造罪名……”
萧靖寒微微颔首：“是以，我若贸然再提‘旧案平反’，只怕反而被栽赃成‘诬陷朝廷’。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更多朝臣的支持。”
林轻歌闻言，想起之前在林府带回的那只陈旧小盒子，眼睛一亮：“父亲托我带回的那批林家旧档，尚有不少当年往来书信、军令碎片，也许能佐证顾家无罪。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全部整理……”
她取出盒中几页草稿，给萧靖寒过目。那些字里行间虽然潦草，但依稀能看出某些涉及顾家与边关战役的功绩记录。更有几处提及“前朝皇命”之类，但对照起来却与“顾家谋逆”完全相悖。
萧靖寒看着字句，神色渐沉：“若能搜集到更多此类佐证，便能证明顾家当年受屈。但我父皇与太子都深谙手段，万一他们暗中销毁相关文书，或者……施展暴力压制，你我该如何自保？”
林轻歌想了想，斟酌道：“要想确保安全，一是先低调把证据转移到我们信得过之人手里。二是……或许可以联系江家、许家、苏家等几大门第，看看他们是否也曾留下顾家旧证。你我孤掌难鸣，若再拉上一两个世家相助，或可为后续做铺垫。”
她说到这里，语声微顿。对于这些世家，林轻歌也并没有深交，只知道他们在先帝年间与顾家也有些交情，却因宫廷变故而明哲保身。
萧靖寒沉吟片刻，目光锐利：“江家在京郊，行事十分谨慎；许家偏向商贾门路；苏家则与兵部多有关联。他们的确都有可能保留旧日文书。但在朝堂诡谲之时，轻率与他们接触，也要提防泄露消息，反被太子先下手。”
林轻歌微一颔首：“正是。所以我们要先‘探风’，看看谁最有可能与我们合作，再谨慎布置。”
一番谋划下来，二人都觉得心力交瘁，却又彼此分担，心中略觉安慰。
林轻歌侧身替萧靖寒斟了一杯温茶，轻声道：“你赶紧喝口茶，缓解一下。毕竟你一早就进了宫，到现在怕还没好好用膳。”
萧靖寒看着她，眼底泛起一抹柔和：“你也是，为了林家和顾家的事奔波，这些时日累坏了吧？”
林轻歌微笑摇头：“若能助你一臂之力，再累也无妨。”
两人对视间，一时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在这风云飘摇的京城里，能有对方相伴，便是最坚实的安慰。
这份温情尚未蔓延多久，暗卫的脚步声又急匆匆地敲响在门外：“王爷，王妃，府外来了一个自称江家之人的使女，说有紧急消息要递给王妃。”
林轻歌眉头微蹙，与萧靖寒互望一眼：江家？她方才才在屋内提及要接触江家，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
萧靖寒神色警惕：“会不会是太子安插的假冒？又或别有图谋？”
林轻歌同样慎重：“先见一见再说。让暗卫严密戒备。”
暗卫得令，不多时便带进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容清秀，身着江家仆从衣饰，眼神战战兢兢。她一进门就对林轻歌福身施礼：“小女子名唤阿月，是江家三小姐派来，给王妃捎封信的。”
林轻歌接过信笺，却见上面只简短写了几行字，言辞礼貌却含糊：“久闻王妃医术超凡，家中有病恙缠身之人，盼能请王妃拨冗施救。江家上下感激不尽。另有往日旧事，欲与王妃当面商议。”
落款处只有“江璃”二字，并未加盖江家印鉴。整封信看似是一桩求医之约，但“另有往日旧事”几个字却隐隐暗示了某种更深用意。
林轻歌皱眉翻看，萧靖寒坐在一旁亦瞥到字句，不由沉思：“是江家三小姐送的信？这江璃我也有耳闻，据说在江家一向喜欢钻研典籍，行事低调。她为何不透过府上的老管家正式拜会，反而派个使女匆匆送简信？还请你上门‘治病’……”
林轻歌轻抿嘴唇：“多半怕走官面引人注意。如今太子眼线遍布，江家也不想太引人瞩目。”
不过，她仍有几分疑虑：江家此番邀约，是否真心想合作，或另有隐情？她低头思忖片刻，终道：“若江家确有掌握当年顾家旧物，那这机会不容错过。只是冒然前往，也需提防诱局。”
萧靖寒神色一凛：“此事你愿亲自前去？可江家行事神秘，万一他们与太子暗通款曲，你反倒陷入危险。”
林轻歌坦然开口：“若是陷阱，他们何必费心打‘求医’的幌子？而且江家府邸在京郊，接近山林，若真有黑暗势力，逃跑也不易。我会带足暗卫，先探虚实，一旦有不对劲，立刻撤离。”
她眼中闪着坚毅之色：为了探寻顾家案，她已在林府见证了太多暗害之术，如今更愿意亲身涉险，也不想错失机会。
萧靖寒缓缓点头：“好。但我要派两名最信任的心腹随你同去。若有闪失，我随时带人接应。”
林轻歌温然应允：“知道了。等我跟江家见面，确定能否得到一些关键文献或信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一切说定后，林轻歌转回头看向那名名叫阿月的使女，柔声问：“你家三小姐何时方便见我？我若要去，可有时日约定？”
阿月垂首答道：“三小姐说，越快越好，最好……越早出府越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若王妃能在明日辰时前赶往江家，三小姐就能在后院设法掩护您行踪。”
这番话印证了江家忌惮外界耳目。林轻歌点头记下，却也发现阿月说话间似神情闪躲，仿佛心里压着隐忧。
“阿月，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要转告，却不敢说？”林轻歌话锋轻柔，却直指人心。
阿月攥了攥衣角，咬唇道：“奴婢不敢……只是家中老爷本不太赞同三小姐此举。若被老爷或太子府知晓……恐怕对三小姐不利。”
萧靖寒眸中精光微闪：果然，江家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老爷或许倾向观望，三小姐却私下做主，请林轻歌来“治病”。
林轻歌拍了拍阿月的手背，安抚道：“放心，我自会小心，不会连累你们。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明日辰时，我会带几位随行护卫前往，切勿张扬。”
阿月深深鞠躬，匆匆退出院外。待她身影远去，萧靖寒与林轻歌对视一眼，彼此神情都透着一股谨慎期待：这个江璃，到底想干什么？她的‘求医’之事是真是假？对顾家案又知道几分？
待阿月离开后，萧靖寒吩咐暗卫加强巡逻，防备太子派人监控九王府。同时，他让林轻歌抓紧一切，稍作休整，明日便去江家会面。
“路途虽不远，但有备无患。”萧靖寒吩咐贴身护卫，“选五名精干随王妃前行。若沿途发现可疑，立刻传讯。”
护卫恭谨领命。林轻歌看着萧靖寒安排完一切，心里忽然生出一抹暖意——虽说未来危机四伏，但有他在身侧稳握大局，自己也更有底气奔赴下一步。
当夜，林轻歌在房中仔细挑选针囊与药材，并翻阅了江家与顾家的一些往来记录——正如在林家翻查的卷宗，里头有只言片语透露江家在先帝年间曾与顾家联手筹备过一支边境医疗队，传说中也与**“医谷”**有过某些联系。若此事为真，或许江璃能提供更有力的证据。
烛火跳动，她素手轻握纸卷，脑中却浮现出林嫣然中毒的惨状，以及父亲的苍白脸色。若顾家当年并未谋逆，却被一夜灭门，那幕后主谋势力何等可怕？如今林家、江家等世家能否真的形成助力？抑或亦被皇帝、太子或某神秘毒门渗透？
思绪翻涌之下，她久久不能入眠。
明日一行，或许会让她更接近真相，亦或坠入另一张暗网——没有人能够预料。她唯有在缕清思路的同时，为最坏的局面做好准备。
夜色深沉，远处宫城的轮廓在月下显得阴影斑驳。
王府院落的灯火逐渐熄去，独留正院书房仍有微光透出，隐约映着萧靖寒孤坐桌前的身影。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却都未曾安眠。因为他们明白，只有保持清醒和警惕，才能在这即将翻涌的暗潮中挖出活路。
翌日曙光尚未来临，前方征途的迷雾已然笼罩——林轻歌与萧靖寒都无比清楚：查顾家旧案、救林家父亲、应对皇帝太子、探访江家秘辛……每一步都悬于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