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征大惊失色:“大兄,那我们怎么办?要是他来了……”
亓官拓眼神狠戾,双手放在亓官征肩上:“你在这里不要走动,专心陪着仲珺。我下山去将这厮引去军营不让他出来。”
“只要他们碰不上面,优势就还在我们身上!”
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尽管平日里亓官们总是拼命互扯后腿,但一旦来了个臭外地的,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团结起来,试图将外地混蛋隔绝出他们和谐的小团体。
亓官征严肃地点了点头,握拳轻轻捶击自己心口:“大兄,你就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仲珺的!”
话虽然没什么毛病,听着却有些怪怪的。
但亓官拓没时间再跟他耗着。
对他投以来自兄长的信任的目光后,便一个口哨唤出武气白马,利落地翻身上马,转瞬便消失在枫叶林的尽头。
*
张朝此次来青州只带了数十亲卫。
为了不惊扰百姓,他直接跑到了城外军营。
此刻正坐在军帐中,望着面前燃烧的火盆发呆。
即使目前身边空无一人,这将军也坐得笔直,武袍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即使经过长途跋涉,也不见一丝风尘仆仆的狼狈感。
“真是奇怪,你竟然会来找我。”
亓官拓还未进帐,声音便远远传了过来。
“我告假乃是经过朝廷批准,文书齐全。张子辰,你这无端挑起是非,就不怕我反参你一笔吗?”
话音落下,那人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张朝这才抬眼,看向这近年来以桀骜不驯闻名朝堂内外的幽州将领。
盆中火光映照在他雕塑般俊美的脸上,整张脸被分成了明暗两部分。
走近帐内的亓官拓不爽地“啧”一声,迎着他的目光反望回去。
片刻,他在心里暗骂:
“区区一个杀猪匠,为何也有这样的好皮相……打了这么多年仗,刀剑无眼的,怎么就没被划烂呢。”
张朝丝毫不知面前人正在心里默默嫉妒他的脸。
他只是带着一贯严肃的口吻,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我奉天子命令前来东莱。亓官长延,请交出调兵令,接受检查。”
亓官拓大马金刀在他对面坐下,手撑起下巴,嗤笑道:“你让我交我就交?别在这儿说笑。”
张朝不言不语,但周身武气已蓄势待发。“亓官长延,你这是要抗旨不尊?”
亓官拓啧啧两声,丝毫不惧这武气带来的磅礴压力,依旧轻笑:“怎么,张子辰,你要动手?”
“说来也巧,我一直想跟你较量较量,却从没有个好机会……要不,今天就来试试?”
说着,他便笑起来,锋锐犬齿露出,闪烁着寒光。“让我看看,闻名天下的汝阴麾下第一将,到底是什么水平!”
说罢,那双瞳孔微微收缩的狼瞳蓦然抬起,与泛着血腥的武气一同,向端坐着的严肃将军狠狠地压了下去!
风骤起,火盆中焰火飘摇,一丝丝烟灰飘落在席上,烧出星星点点坑洞。
炎光跳动着,忽明忽暗。
直面幽州人张牙舞爪的威胁,张朝却是面不改色。那张惹人嫉妒的俊脸上缓缓浮现出几丝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困惑:
“你在试图激怒我?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风停了。
亓官拓:“嘁。”
计划一:跟张朝打架,把他打成半身不遂,从而拦截这人跟仲珺见面……宣告失败。
这并州人现在怎么变机灵了?不是说他们跟幽州人一样最喜欢打架吗?
张朝见面前幽州将军沉着脸抱臂,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或是交出调兵令的想法,便重复道:“交出调兵令,接受检查。”
亓官拓扯了扯嘴角,挑衅地前倾身体,嗤笑道:“你想怎么检查?把我的亲兵和东莱郡军都上上下下翻一遍?你就是来找茬的吧。”
张朝表情冷淡,开口想说些什么……
突然,他鼻子稍微动了动。
那张严肃的脸忽而变了颜色,深琥珀色的眼睛骤然锐利。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本安静放在腿上的右手如惊雷般探出,带着残影抓向亓官拓的衣领!
武气如骤然爆开的烈火席卷,军帐直接被掀翻,露出傍晚带着些橘色的天空。
夕阳照射在张朝的眼中,将这双眼睛染成了血红。
他的手并未成功抓住亓官拓的衣领,因为后者在他暴起之时便已抬手阻挡。
两人的手紧紧抵在一起,武气震荡不休,将衣物吹得翻飞。
这动静惊动了四周兵士,他们纷纷拿起兵器带着喧嚣赶来,又见到这两位高阶武者将军这厮杀一样的气势,踌躇着不敢往前。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张朝开口了。
声音不大,语气依旧缓慢而又严肃,几乎与平时并无区别。
但亓官拓就是能听得出其中潜藏着的歇斯底里,与疯狂的执拗。
张朝说:“你身上为何会有文气?”
亓官拓任由他的手如铁钳一般抓在手腕上,嬉笑道:“你猜?”
张朝又不说话了。眼神已经锐利地几乎滴下血来。
并州人那带着寒风的武气猛地一涨!山一般高的斑斓猛虎从地面探出脑袋,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那泛着寒光的利爪撕碎了空气依旧气势不减,带着恐怖的嗡鸣,便要拍向亓官拓扎着高马尾的脑袋——
“呜——”
那爪子被突如其来的飓风架在空中,苍狼从青天跃下,狼牙如匕首,狠狠撕扯在猛虎身上!
只是刹那,两个武者便争斗在一起!拳拳到肉,发出惊人的“咚咚”闷响!
劲风扫荡间不断激起尘土,飞沙走石。
周围兵士不约而同地退后数十步之远,面颊依旧被吹得生疼。
“这就是武胆武者……”年轻的士兵喃喃道,“这还是人吗……好厉害。”
一个经过历年征战的老兵呸呸将口中沙子吐出去,不屑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将军们都收着手呢。要是他们认真打,估计一瞬间,咱们就跟那军帐一样碎成不知道多少片儿了。”
年轻士兵瞠目结舌:“这么厉害……那他们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难不成……”
老兵抱着长枪,转身就走:“管他们怎么打呢,反正不关咱们什么事。既然不是敌袭,那就没事了。喂,别看了,去马厩检查一下,别让他们惊了马!”
“哦哦,好的……”
*
掖山。
一阵微风拂过诸葛琮发梢。
他似有所觉,蹙眉抬头,漆黑的眼瞳望向东方。
——那里天色似有变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云朵被不知名的力量吹散,露出一片空隙。
“仲珺,你在看什么呀?来,要不要尝尝这个?”
亓官征笑着递来一条烤得金黄的兔腿。
诸葛琮摇头,依旧看着那个方向,有些疑惑。
……他怎么依稀感知到了张子辰的武气?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