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穿透薄雾,苏婉在码头潮湿的木板上踩出暗红花纹。
赵帮主正用匕首削着腌梅子核,刀刃在晨光里折射出她鬓边孔雀蓝的毒痕。\"苏姑娘的银链子倒是别致。\"他忽然将梅核弹进江心,惊起一串衔着油纸包的鱼鹰,\"听说王府昨夜捞上来三十坛贡油?\"
银链在苏婉腕间轻响,她弯腰拾起被鱼鹰撞落的油纸包。
浸透桐油的绸布展开时,半枚虎符暗纹正与林恒胸前的刺青重叠。\"这是漕帮沉船里的货。\"她指尖抚过绸布边缘的金线凤羽,突然将整张油布盖在赵帮主刚卸货的米袋上——渗出的贡油瞬间蚀穿麻袋,露出内里发霉的糙米。
赵帮主瞳孔骤缩,身后帮众的钢刀齐齐出鞘三寸。
苏婉却旋身坐上堆满虾酱的陶瓮,银链垂落时勾出瓮底暗藏的玄铁碎片:\"御赐贡油遇霉米会生毒雾,偏巧这批米要运往太后私港——赵帮主猜猜,等御林军顺着沉船查到这里,砍的是漕帮的旗,还是商会的印?\"
江风突然裹着腥气扑面,商会副会长的灰鼠皮大氅从货箱后钻出来。\"苏姑娘好手段。\"他掌心盘着两颗鎏金铁胆,叮当声里混着毒蛇吐信般的嘶鸣,\"只是这漕运生意讲究个'利'字,赵兄可知王府昨夜丢的贡油...恰好能炼三十坛火雷?\"
苏婉轻笑出声,银链突然甩向副会长腰间玉坠。
孔雀蓝毒痕顺着链子爬上鎏金铁胆,在众人惊呼中蚀出半幅潮信图。\"副会长漏说了半句——用贡油炼火雷需掺东海珍珠液。\"她指尖轻点自己颈侧,那里有道新鲜的血痕正渗出珍珠光泽,\"恰巧今晨涨潮时,我在沉船里摸到半匣子珍珠。\"
货船突然剧烈晃动,林恒的剑鞘挑开舱板跃出水面。
他胸前的虎符刺青泛着诡异红光,剑锋甩出的水珠在甲板上聚成箭头,直指副会长藏在靴筒里的密信。\"赵帮主不妨看看这个。\"苏婉将染着珍珠液的银链按在密信火漆上,凤羽纹印遇液竟变成漕帮死对头的狼头标。
赵帮主暴喝一声,九环大刀劈碎两丈外的货箱。
藏在箱中的玄铁弩机散落一地,机括处赫然刻着商会徽记。\"狼头帮的弩,商会的箭,副会长的算盘倒是打得精妙!\"他刀锋横在副会长颈侧,转头对苏婉露出森白牙齿,\"苏姑娘要的老河口码头,今夜就归王府管辖。\"
\"赵帮主痛快。\"苏婉将银链缠回腕间,链尾坠着的孔雀石突然滚烫。
她瞥见林恒剑柄闪过同样的红光,立即抓起装虾酱的陶片掷向江面。
碎片撞上水下疾射而来的弩箭,爆开的酱汁竟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
林恒的剑风扫灭火团时,苏婉已借力跃上桅杆。
银链绞住潜行者的脚踝,将人重重摔在刻着潮信图的甲板上。\"劳烦赵帮主给这位'渔夫'换身干净衣裳。\"她扯开对方浸透海水的蓑衣,露出内里绣金线的中衣,\"毕竟御林军的眼线,该体面些去见太后。\"
当最后缕毒烟散入晨雾,苏婉接过赵帮主递来的漕运令。
青铜令牌触到她掌心血痕时,突然与林恒胸前的刺青产生共鸣,震得整艘货船都漾起奇异波纹。\"这是......\"她望着江面突然倒流的漩涡,银链不受控地指向皇宫方向。
林恒突然拽着她后撤三步,剑锋挑飞从漩涡里射出的金箭。
箭尾凤羽掠过苏婉发髻时,勾断的银链珠坠滚进江中,竟在漩涡中心燃起冲天火柱。\"潮信图要改写了。\"他抹去剑上沾着的珍珠液,火光在瞳孔映出妖异的孔雀纹,\"东宫有人等不及了。\"
苏婉将漕运令按在心口,那里残留着林恒尾戒烙下的咒文。
她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江面,突然轻笑出声:\"正好让太后的私港...尝尝东海火雷的味道。\"转身时银链故意扫落副会长腰间玉牌,刻着狼头标的铜牌坠江刹那,整片水域的鱼群突然翻着白肚浮出水面。
(本章完)
(正文续)
暮色染红江面时,码头青石板上淌着的已不是潮水,而是十二家商行联名盖印的檄文。
苏婉踩着檄文边缘的狼头暗纹,银链在指间绕成圈,将赵帮主新泡的云雾茶搅出旋涡。\"三日内交出漕运令?\"她吹开茶沫上浮着的鎏金箔片,\"这金箔掺了西疆火药,赵帮主喝得倒是安稳。\"
\"咔嚓
赵帮主捏碎茶盏,瓷片深深扎进檄文里\"漕帮\"二字:\"那帮孙子在老夫货船底绑了水雷!\"他脖颈青筋突突直跳,指着江心漂浮的玄铁链,\"十二家商行的船堵着出海口,说要验查王府货船夹带火雷——\"
\"验查是假,找这个才是真。\"苏婉突然甩出银链,勾住檐角垂落的铜铃。
暗格弹开的瞬间,半卷潮信图落在浸满茶渍的檄文上,遇水显出的狼头标竟与三家商行印鉴重叠,\"昨夜有人出价千金,要买赵帮主船上那批刻着商会暗纹的玄铁弩。\"
货船猛地摇晃,十二盏赤红灯笼顺着缆绳滑入江面。
苏婉腕间银链骤然绷直,将擦着她耳畔飞过的淬毒箭钉在桅杆上。
箭尾绑着的绢帕飘落,露出刑部大印旁新鲜的朱砂批注——那竟是盖着官印的剿匪令。
\"好个一石三鸟。\"她指尖抚过批注边缘的胭脂印,突然轻笑出声,\"刑部要剿漕帮,商会要夺码头,东宫...\"银链突然缠住赵帮主欲抽刀的手,\"帮主不妨派人去查查,说您私藏火雷的密报,是从哪家青楼的鸳鸯枕下搜出来的?\"
更鼓声穿透浓雾时,苏婉正将鎏金请柬浸入珍珠液。
请柬上浮出密密麻麻的暗账,记载着十二家商行私贩军械的数目。\"城南胭脂铺的月娘,该还漕帮三爷的人情了。\"她将誊抄的账册塞进装虾酱的陶罐,罐底玄铁碎片与商会令牌碰撞出清脆声响。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十二艘商船突然同时升起狼烟。
苏婉站在了望塔顶端,看着各家家主提着鎏金算盘冲上甲板。\"诸位的货舱真是热闹。\"她甩出银链卷住最先靠岸的商旗,旗面遇风竟燃起幽蓝火焰,\"一船硫磺,两船硝石,三船...咦,这不是刑部上月失窃的官银?\"
尖叫声中,商船连接的玄铁链突然爆开火星。
苏婉早埋在雾中的珍珠粉遇火升腾,在空中映出各家私贩军械的账目。\"刑部的剿匪令,到底该盖在谁头上?\"她将燃烧的商旗掷向江心,火光恰好照亮刑部侍郎从花船仓皇逃窜的身影。
正午烈日灼烤着七零八落的商船时,苏婉正把玩着新得的翡翠算盘。
赵帮主拎着染血的九环大刀大笑:\"那帮龟孙子互相揭发,刑部大牢都快塞不下了!\"刀尖挑开的木箱里,十二枚商印正在珍珠液里咕嘟冒泡,\"苏姑娘要的老河口地契...\"
\"地契哪有这个有趣。\"苏婉突然用银链勾起箱底泛潮的账本,浸水的宣纸上,\"宋\"字商印正被墨渍晕染成狰狞鬼面,\"劳烦赵帮主给各码头捎句话——三日内,我要看到宋记商行所有货船的交易簿。\"
暮色四合时,苏婉腕间银链第三次扯断林恒的剑穗。
她倚在王府朱漆廊柱上,看着珍珠液从指缝渗入地砖缝隙:\"刑部侍郎在牢里嚎了半日,说东宫许了他...\"
\"你该用金疮药,不是珍珠液。\"林恒突然攥住她满是血痕的手,尾戒咒文烙在伤口泛起妖异紫光。
他剑柄映出苏婉颈侧未愈的咬痕——那夜水下弩箭擦过的伤口,竟与东宫刺客武器纹路一致。
苏婉轻笑转身,银链故意扫落案上密函。
飘落的信纸盖住林恒剑鞘的狼头标,露出\"宋记商行驱逐掌柜\"的半行朱批。\"明日该去探望月娘了。\"她将珍珠液滴在窗棂蛛网上,蛛丝顿时显出来自深宫的繁复暗纹,\"听说她新得了一匣子东海明珠?\"
夜风穿廊而过,林恒的剑穗与苏婉的银链突然同时指向东南。
那里,皇城墙根下的暗渠正泛起带着珍珠光泽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