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七这边。
楚石把马车的桌板放下,从暗格里取出两碟蜜饯,一碟瓜子和一壶茶水,放到池七面前,“夫人尝尝杏脯和桃脯,这是从洛阳城里有名的百糕铺买的,他们家的糕点师傅是前朝的御厨,这蜜饯用的也是宫里的方子,买的还算不错。”
池七依言拿起一块桃脯啃了口,嚼了嚼,肯定的点点头道,“没水腥气也没腐臭,这是用好桃子做的桃脯,用火烘干后还加了甘草和糖霜,偶尔吃两口,味道还不错。”
她虽然过了五年末世不是人过的日子,可并不耽误她的舌头曾尝遍中外各种美食,嘴巴被养的叼的一塌糊涂,桃脯选材是好是坏,她一尝就知道。
楚石听了呵呵一笑,又把那碟子杏脯朝池七推了推,“那夫人再尝尝这杏脯。”
池七下意识往后一仰,眯眼瞅着那碟黄黄澄澄的杏脯,一脸的拒绝。
“我怕酸。”
“这玩意不酸。”
老管家又把那碟杏脯朝她推了推,脸上的笑根本就忍不住,“甜的。”
“嗯嗯嗯……”池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我看着就觉得酸。”
楚石的嘴角就跟自个儿有意识似的,一个劲的往上翘,压都压不住。
夫人如此可爱,也难怪大将军那个冷冰冰的木头会动心了。
楚石觉得他要是能年轻个三十岁,遇到夫人这么个可爱的小闺女,铁定也是会动心的。
“老奴听人说这杏脯是酸酸甜甜的,您真不尝尝。”
“不要,不要。”池七一脸的拒绝,伸手抓了一小撮瓜子放在手心里磕,一副深怕楚石会逼她吃杏脯的模样。
楚石自然不会逼她,取了杯子给池七倒茶,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池七,“关于琅琊王家,大将军可有跟夫人说他准备怎么处置?”
“没有啊。”
楚石欲言又止。
池七又没瞎,当然看得出他的担心。她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接就问了出来,“石叔,你在担心什么?”
楚石抬头看了她一眼,叹着气道,“皇上想对世家下手,可世家之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奴怕大将军又被皇上利用了。”
这个“又”字就很耐人寻味,且引人遐想。
“宴哥之前被皇上利用过?”别看楚宴那人整天冷冷的,脑袋聪明着呢,他们家之前中过皇帝的道,他肯定会防当今皇帝一手,怎么会又被利用?
除非他是自愿的。
想到楚宴说到他祖父和父兄忠君爱国时的那种悲愤、不甘和满身的无力,池七心里多少就猜到了一点。
她想了想,问楚石,“您说的是他带兵入洛阳时,帮皇上肃清了洛阳城里的贪官污吏一事,还是他刨了大康皇陵,把陪葬品都充入国库一事?”
楚石一听池七知道这事,就猜是楚宴跟她说的,忍不住悲愤道,“我们大将军冤啊。”
“冤吗?”池七想了想,就很没心没肺的直言道,“宴哥应该是不觉得冤的,他说当年的护国公府集三百多年的护国之名,声势太盛,已如烈火烹油。
正逢皇帝年迈,众皇子争储之际,护国公府不站队会被陷害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楚家满门忠烈,一心忠君报国还遭末帝猜忌,为了他死后新君不被护国公府掣肘,对楚家下了杀心。
宴哥说流放路上遭遇暗杀时,祖父和父兄他们其实并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他们是因为楚家背负了三百多年的护国之名,因为对大康愚忠,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才甘愿赴死的。
所以他恨大康,恨末帝,更恨那些参与陷害楚家,在楚家被下狱时,在旁落井下石的人。他的仇人太多了,要杀这么多人,若不改朝换代,势必会被人当成杀人魔王,难存于世。
所以他甘愿给皇上当刀,为他冲锋陷阵。有皇上在背后为他保驾护航,他可以尽情屠戮昔日仇人。
皇帝要的是去除官场的沉疴,宴哥要的就是杀人报仇。真要分辩的话,也是两人各取所需吧。
宴哥说他刨大康帝陵也是一样的道理,一为泄愤,二为百姓。
若是他今日要惩治琅琊王家的九族老,也如石叔你所说的那样,有皇上在背后给他助力,我想对宴哥反而是件好事。”
楚石满面愁容道,“世家底蕴深厚,且人脉和势力盘根错节,与之交恶之后,怕就怕他们日后会趁虎骑军在外做战时,给大将军使绊子。”
楚石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池七想了想,道,“宴哥在回洛阳之前,已向皇上上了折子要求外放。如今他大仇得报,对洛阳城也没什么留恋的,待将祖父和父兄嫂子他们的遗骨下葬之后,我们可能就要去南方了。
琅琊王家只要不想跟咱们结死仇,今天就只能让宴哥出气,定然不敢跟我们死磕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人老了,就总容易多想。
可楚宴并不喜欢楚石所谓面面俱到的稳妥办法。
池七其实也不喜欢。她自己有本事了,看别人行事总是小心翼翼的,就觉得看谁都没格局。只不过她不说。
“夫人,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跟上来了。”四九在车窗外禀报。
池七对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大概知道这机构是管城中治安的。她撩开车帘,有些紧张的问,“他们跟上来,是要抓人吗?”
“呃……这倒不至于。”四七透过撩起的车帘,看了眼老神在在坐在那儿的老管家,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道,“五城兵马司主要负责京城的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务。
老百姓要看热闹,要跟着咱们的马车跑,这都是他们自己要干的,跟咱们无关。五城兵马司的人还不至于为这点芝麻绿豆点大的事,就找我们大将军府的麻烦。”
池七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点点头,顺便探头往外头看了眼,“咱们到哪儿了?”
四九:“再走一小会儿就到长寿坊了。”
池七闻言就忍不住兴奋,扭头去问楚石,“石叔,咱们是直接进去等,还是在牌坊口等?”
“进去里头等吧,这长寿坊里头巷弄多,咱们跟大将军要是一个从西边进,一个从东边进,可就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