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思衡回到住处,钱旋已等候于此,担忧的朝林思衡的胳膊瞧了一眼,低声道:
“除了该放跑的,大半都直接处理了,抓了几个活口,只是都是死士,暂时还来不及撬开。”
林思衡笑着将手里的长剑放下:
“不需要他们开口了,将这些人挖出来,解决了隐患就够了。都是盐商的门客打手,明面上难以株连干净,就这样最好。等这事忙完了,叫伏波将长河和四海一并肃清。”
外头已经传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钱旋行了一礼,迅速又消失不见。
黛玉面色煞白的推门进来,吓的手直发抖,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拉着林思衡翻来覆去的瞧,见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唬得林思衡赶忙哄道:
“不过是皮外伤,师兄早有准备,我平日里下厨切了手都比这重些。”
黛玉哪里肯信,绿衣也红着眼睛,只是位置被黛玉占了,便不好挤上来瞧,晴雯香菱几个更是已经咧着嘴在哭了。
虽早料到难免有这一出,林思衡一时也难免手忙脚乱起来,哄完这个哄那个,只觉分身乏术,头比胳膊还疼的厉害些。连连赔笑道:
“好师妹,快别哭了,师兄真没什么事,再没下回了,以后若没百八十个人护着,我再不出门了!
香菱!晴雯!你们两个也停下!我这不好好的?红玉,你也不听话是不是?”
林如海听闻林思衡受了伤,也连忙过来瞧,见没大碍,先瞪了林思衡一眼,又看黛玉正哭得伤心,见状补了一句:
“虽说你胸有成竹,可刀剑无眼,又是夜里,一个不慎,只怕要真出了岔子。”
黛玉闻言,脸色又白三分,原本眼看着已有要收功的苗头,这会儿断线的小珍珠又止不住的往下掉了。
林思衡苦着脸瞅了一眼,只得先与师父回话道:
“虽是用了些险,到底是值得的。”
黛玉也瞪他一眼,带着哭腔道:
“值得什么?连命都不要了不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什么值当你拿自己冒险的?”
林思衡只是笑笑,瞧着黛玉泪眼迷蒙的双眼,轻声道:
“我既要对付盐商,如今他们虽不是我的对手,可毕竟扎根多年,培植打手,豢养门客,若不将这些人收拾干净,便是扳倒了盐商,往后岂不还得提防着有人来报仇?
倘若一时不慎,叫人伤了你,还有绿衣晴雯她们,岂不叫我......如今不过一些小伤,却免了后顾之忧,自然值得。”
黛玉抿着嘴唇,深深的瞧他一眼,林如海只觉得已经听不下去,作势咳了两声,黛玉猛的一惊,把头一埋,叮嘱一句叫绿衣帮忙上药,急匆匆便又跑出去。
林如海又与林思衡对视一眼,眼里皆有些莫名之色,旋即也不再多说,径自离开。好叫林思衡留着时间准备后手。
夜色里的扬州城,在这一场伏杀过后,迅速的戒严起来,翁岩亲自带着人手提前进了城,各自持着刀枪,江南大营的士卒也都披甲执锐,杀气腾腾,城中四处搜捕刺客,一时显得兵荒马乱。
直至次日一大早,盐政衙门正门大开,林思衡又换上那一身麒麟服,手提天子剑,迈出门去。
天边现出微微的金黄色,清晨的鸟儿飞过天空,早市上渐渐热闹起来。
今天该是个好日子。
林思衡这样想着,跨上翁岩亲自牵来的马:
“出发。”
黄家显得有些混乱。下人们并不清楚内情,只是隐隐察觉黄家似乎大祸临头,于是便显得有些焦躁。几个主人家却都陷入沉默,在堂中坐着。
黄老太爷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小九出去了吗?”
黄云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
“昨夜里就被官兵围了,城里又戒严,安排出去的几个弟兄,只有九弟被护着出去了,其他都被赶了回来。”
黄君泰窝在他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一字不发。黄老爷子瞧他一眼,又对黄云道:
“你莫要怪我,你与那竖子有仇,为着那事,他不会放过你们父子,但小九是干净的,他还有活路。
太上皇迟迟不肯为我们做主。咱们家有内鬼,已经无路可走了。
昨夜里那一场,能成最好,不能成,也好认一认信得过的人手。那周衡昨儿夜里是个用心的。
如今虽来不及给他办喜事了,好歹吃着咱们家这么些年的钱粮。
只要他能护着小九,等上了船,咱们黄家就还有再报复回来的时候!”
黄云嘴唇微微哆嗦着,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黄君泰的宅子,比黄之昀的要大出许多,林思衡领着翁岩的人手,围了黄家大宅。
与此同时,城里城外的几处黄家别院,也皆有人冲了进去,躲在里头的黄家子孙,问都不问一句,便直接砍倒。
师娘...你若在天有灵,可看见了吗?
某一时刻,林思衡往前挥了挥手,于是脚步声震动大地,沸腾起来。
黄雀振翅,破门雪仇。
血光四溅,若是一般的抄家,几乎从无这样大开杀戒的,除非是有人抵抗,否则总得是要先缉拿起来,等着官府审问判罚。
但今日冲进去的“伏波帮众”,却显得尤其凶厉,院中剩下的护院,还有招来的盐户几乎一触即溃,随即展开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杀戮。
妇孺或可躲过一刀,男丁却难有幸免,这般逼迫,又免不得叫人惧怒反击,但很快就又再次被杀翻在地,如此几次下来,终于丧尽了胆气,扔了手中兵刃,只顾着四处逃亡,很快便又被追上。
一开始来瞧热闹的百姓,也被这等场面吓得散去大半,只留下些胆大的,不仅不走,反倒显得有些兴奋,趁着林思衡“不注意”,竟也摸了进去。
一众匆匆忙忙赶来的官吏也白了脸,戴承恩瞥了一眼被押在一旁跪着的几个刺客俘虏,急切道:
“伯爷三思!既已拿了活口,何不暂且刀下留情,待审问过后,明正典刑便是,如此做法,实在不合规矩!何必如此?”
林思衡看也没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