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晚,墨色的夜幕如同一床厚重的棉被,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宽阔的江面。江面上雾气氤氲,给这沉沉的黑夜又添了几分神秘与朦胧。
薛贵与齐国忠等人,身披夜色,借助着江水的浮力,稳稳地登上事先安排好的船只,向着既定的方向悄然前行。他们二人作为第一梯队的关键人物,肩负着进攻定波县的重任,故而必须先行一步,前往那边筹备各项事宜。
而留在原地的其他将士们,只能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船只的运送。毕竟,能够抽调出来用于运送兵马的船只数量十分有限。
若是出动太多船只,江面上原本与敌军对峙的微妙平衡便会瞬间被打破。敌军一旦察觉到船只数量大幅减少,必然会敏锐地猜到乾军正在利用船只运送兵力。
到了那时,他们必定会变得格外小心谨慎。每一座城镇都会收到紧急军令,要求加强防范。尽管军令在传递过程中或许无法完全覆盖到每一个角落,但无疑会给乾军接下来的行动造成诸多不小的困难。
船只在江面上缓缓行驶,船头劈开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白色的浪花,江水被荡向两旁,发出细微的哗哗声。在这浓重夜色的掩护下,船只如同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朝着目的地一点点靠近。
......
两日后的清晨,金色的晨曦像是一层薄纱,轻柔地洒落在万民军浩浩荡荡的船队上。船队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缓缓前行,渐渐靠近定波县。
这里,是南越和安南的交界之处,经历了一段休养生息的时光,已然褪去了往日的荒芜,逐渐焕发出勃勃生机。江面上,商船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桅杆林立,船帆随风飘动,构成了一幅繁荣的水上图景。
阳光高照,微风轻柔而温暖,恰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江面,荡起层层涟漪。袁钟一袭素袍,身姿挺拔地站在船头,衣袂随风飘动。他目光如炬,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码头上的景象。码头上,船夫们肩挑背扛,忙碌的身影交织穿梭,号子声此起彼伏,奏响了一曲忙碌的劳动乐章。
“我们要到了呀,真快。” 袁钟看着远处码头的热闹情形,不禁轻声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慨,“这里还挺繁华的,一点也不像安南那边。” 声音里带着几分对眼前景象的惊叹与对安南往昔的追忆。
身边的袁哲,身着轻便的劲装,腰间佩剑,英气十足。他顺着自家父亲的目光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后开口说到:“确实呀,还不都是叛军的错,叛军若不反,那安南也不会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说罢,他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满是愤愤不平的神色,紧握的拳头似乎在宣泄着内心对叛军的不满。
袁钟听见自家儿子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轻笑。他缓缓侧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袁哲年轻而朝气的面庞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期许与深意,对着他说道:“你真当全都是叛军的过错吗?” 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袁哲听见父亲的话,脸上瞬间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微微歪着头,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父亲,清澈的眼眸与父亲深邃的眼神对上,眼中满是不解,问道:“若不是叛军,那还有谁?”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渴望探寻真相的求知者。
“那当然是朝廷了。” 袁钟说着,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头顶,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愤懑 ,“有些决策,看似为了稳固江山,实则是在动摇根基。” 他的声音低沉,却在这清晨的江面上传得很远。
“当然,这并非陛下的过错,错在朝堂,错在诸位大臣。” 袁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裹挟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在这辽阔无垠的江面上,渺小得如同微风中飘散的一缕轻烟,转瞬即逝。
他说完,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试图平复内心那翻涌的波澜。随后,他目光远眺,望向那被晨雾笼罩的定波县,眼神中满是怅惘,似乎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与对未来的思索之中。
袁哲听到父亲的回答,如遭雷击,心中猛地一颤,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刚想继续追问,目光却落在父亲那饱经风霜的面庞上,那一道道皱纹,犹如岁月镌刻的沟壑,藏着的是多年的操劳与疲惫,还有一份坚定不移的信念。
袁哲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也明白父亲此刻的心情,便不再多言,默默地站在父亲身旁,一同凝视着那即将抵达的港口,心中五味杂陈。
两艘货船在船夫富有节奏的划桨声中,缓缓靠近港口。港口处,身着万民军服饰的士卒稀稀拉拉地站着,虽然有守卫,却毫无紧张之感。
他们有的慵懒地靠在墙边,眼神散漫,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有的三两成群,兴致勃勃地闲聊着家常,手中的长枪随意地拄在地上,对缓缓靠近的船只视若无睹,连最基本的盘问都没有。
袁钟和袁哲带领着五百三州士卒,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