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兵的到来造成了茶馆一片纷乱,好几个茶客唯恐惹祸上身,连茶钱都没有给店家付,争先恐后地逃开了。
崔臻强装镇定,看了迟驻一眼:“你带弃身了吗?”
迟驻吃了一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崔家阿姊,不是,崔姨娘知道他的佩剑是弃身,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身上挂了您的单剑就没地方挂弃身了,月泉淮他说您也会剑法,我就没带。”
“……那你看看这把剑能使吗?”崔臻目光移到他腰间那柄单剑上。
迟驻再一次摇摇头:“不行,这剑身太过纤细,若要用它使短歌,怕是有折断的风险。”
危矣!崔臻干笑了一声。
说话之间,几个狼牙精兵已经赶到二人桌前,几个狼牙兵面目狰狞,几只粗糙大掌如铁铸一般,死死扣住她的胳膊和臂肩,将她桎梏住,防止她挣脱,为首的狼牙精兵勾起一抹狞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和嘲讽:“这位娘子,太守大人有令,派遣我们几个前来,请您移步衙门一趟,希望您能配合,切莫做出无谓的抵抗。”
崔臻急声向迟驻喝道:“去寻你义父!”
迟驻哽了一下,他本想反驳说自己尚未正式认这个义父,然而此刻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多做辩解,只能将满腹思绪暂时按下,毫不犹豫地破窗而出。
“岂能让这小子逃走,快追!”狼牙兵立刻指着迟驻的方向大喊。
“慢着!”崔臻面无惧色,提高了嗓音:“打伤你们郎君是我一人所为,与我义子无关,你们不必追他,若要问责,抓我就是!”
“唷!你倒还是舐犊情深!”狼牙兵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那就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崔臻并未动怒,只是冷冷回应:“你把我放开,我自己会走!不必这么押着我一个弱女子,一会儿穿城而过的时候,百姓见了,太守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碰巧这几个狼牙兵对崔臻的印象还停留在昨日的宴席上,她那柔弱娇气的模样,并没有见过她的冰心诀,所以听崔臻一说,便对她产生了些许轻视。
于是,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几个狼牙兵彼此交换了眼神,最后决定遵从崔臻的要求。几个人将她围在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范阳府衙。
范阳郡府衙内。
唐代没有跪着听审的习俗,崔臻站在衙门大堂中央,面对上首的辛太守,和左右两侧的狼牙精兵,她没有半分惧色。
脑满肠肥的太守,看了看外甥替自己儿子写的诉状,一拍惊堂木,恶狠狠道:“大胆刁妇!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寻衅滋事、蓄意伤人,你可认罪!”
“太守大人莫非是要出尔反尔不成?”崔臻抬起眼皮。
范阳太守不屑地笑了,嘴唇上方的两撇胡子都一抖一抖:“你这贱人,胆大包天,居然冒充月泉淮之妻,拿月泉宗的名号来唬本官!来人,将她拉下去,先打四十杀威棒!”
崔臻挑眉:“我几时说过我是月泉淮大人的妻子?我说的是女眷,难道妾不是女眷?你们史大将军特地将月泉淮千里迢迢请到范阳,我又是唯一被他带在身边的妾,您确定要打我板子?”
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是妾又如何,你们当真不过问他一下吗?
崔臻其实对挨打无所谓,她有内力护体,四十大板倒不至于伤得很重,后续恢复起来也容易,她更想看看狼牙上下到底对月泉淮有几分尊敬,或者说是看看史思明的态度。他们若十分敬重畏惧月泉淮,那这个板子她不仅挨不了,她还能大摇大摆地离开范阳城;若他们当真敢明目张胆的下月泉淮面子,以阿淮的脾气那史思明的计划肯定完蛋了。
崔臻是月泉淮的人,她给他惹了麻烦,怎么处罚那都是月泉淮自己的事,他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连吱都不吱一声就越俎代庖,何况以月泉淮身份、以他的武功,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忍”字怎么写!
范阳太守旁边还站了一个之前跟随辛小郎君的家丁,他立刻啐了一口,骂道:“呸!区区一个贱妾,范阳城多得是美人,就算打死了你,史大将军还能再给月泉淮送十个!”
方才史朝清来探望辛郎君的时候可是说了,这女人在侍奉月泉淮的时候可是极尽奉承、卑躬屈膝,既然她得这么讨好月泉淮,可见她在月泉淮眼里是无足轻重的,那打了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史朝清来的时候,当时范阳太守也在场,他也是听了史朝清的意见,才又派人去将崔臻抓回来。
但辛太守心里还有另一番考量。
史思明可是安禄山手下的得力干将,安禄山如今已经自立为大燕皇帝,史思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月泉淮不过是蕞尔小国的一个国师,就算剑术超群,又怎可凌驾于史大将军之上?
倘若真让月泉淮手下一个妾室都如此嚣张跋扈,那他们大燕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
辛太守的胞妹正是史思明之妻,也是将军夫人,他好歹也是大燕皇帝钦点任命的太守,不在此时为大燕和史大将军保全颜面,更待何时?
那太守发出一声冷笑,眉眼间仅限鄙夷和不屑:“史大将军瞧得上你们宗主的本事,才愿意赏他个脸请他来范阳,这是何等殊荣,你们不仅不感恩戴德,反倒是得寸进尺!也好,借此机会杀一杀你们的威风,本太守要让你们月泉宗的人知道在这该听谁的话!”
他正欲发签,一旁的师爷连忙躬下身子,凑过去小声道:“大人,史大将军暂时还需要与那月泉淮合作,不好伤了他的面子,若这女子真的在月泉淮面前得宠,大人您也不大好做得太过。万一将军怪罪下来,这……”
太守面色谨慎了些,他捋了捋胡子,哼道:“那就准她隔着衣物受刑!打完暂时收监,你去派人给将军递个信问问情况,再做定夺。这恶妇敢伤我小郎,本官也不好教将军夫人面上无光。”
崔臻在心里叹了口气,史思明摊上这么个猪队友,也是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