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夫人的手指收紧了，她的声音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抱琴把周清言向前退了退：“小言，你把方才同我说的那些话，再同夫人说一遍。”
席夫人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小女孩身上。
听着她怯生生的话，席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被气笑了：“好……好，真是好得很！我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他们竟是这般回报我的！”
“夫人，”抱琴沉声说道，“此事不宜宣扬。”
“我知道。”席夫人强压下怒火，对周清言扯出了一个笑来，“好孩子，你放心，以后那人不会再去管你家要钱了。”
“真的？”周清言十分惊喜，不过很快便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可是……可是我娘说，欠旁人的钱一定要还的……”
“你娘把你教的很好。”席夫人叹道，“不过你想想看，这么多年下来，你娘还他们的银子，是不是早就超过了当初借的二两？”
见周清言点头，她微笑着给抱琴使了个眼色。
抱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进了里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钱袋。
“这些你拿回去，”席夫人说道，“你娘问起来，就说是我赏的。”
周清言再次谢过了席夫人，席夫人摆摆手，抱琴便带着她离开了。
一路上周清言都没有开口，等到了角门处，她拉了拉抱琴的衣角。
“抱琴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瞧着夫人似乎生气了……”
抱琴看着她不安的表情，蹲下身子在她头上摸了摸。
“小言没有说错话，”她温和地说，“夫人是生气了，但不是生的你的气。有些坏人借着席家的名声在外头做坏事，夫人知道了，很快就会惩治他们的。”
“那些催账的，不是席家的人？”周清言问道。
抱琴讥讽地笑了一声：“就凭他们，也配？”
不过她很快又叮嘱周清言道：“这些事说出去，难免会坏席家的名声，所以你回去以后，谁都不要同谁说，记住了吗？你娘那边问起来，你就说夫人知道了此事，以往的账早就还清了，往后再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了。”
周清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抱琴姐姐。”
抱琴抿着嘴对她笑了笑：“快些回去吧，这些天镇上不太平，你不要乱跑。”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几个捕快匆匆经过。
周清言吐了吐舌头：“好，我这就回家了。”
当初刘瘸子死的无声无息，黄三的尸首不见了踪影，到现在也只是失踪，这两桩事在长风镇上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但牛世良却不一样，他死在自己的马车里，虽然是在晚上，但车夫的惊叫将周围住着的人家都吵了起来，他的死状又极其狰狞，一看就是他杀。
牛世良死之后的第二日，牛夫人坐在县令府门前嚎啕大哭，逼着邹县令要他给个说法。
“我家老牛死的惨啊，”她呜呜哭着，“这是多大的仇怨，能叫人用钉子捅了喉咙啊！邹县令，老牛和你情同手足，你一定要给他做主啊！”
前头哭得伤心，可周清言亲眼瞧见，她离开的时候刚一转身，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哀戚。
“棺木不必最好的，最好的要花多少钱？用桐木打就是，外头刷上漆，看着照样光鲜。”牛夫人一边走一边吩咐着旁边的丫鬟，“账册都收回来了吗？晚上拿给我。现在人死了，不能叫账也烂了，能收回一分是一分。”
牛夫人长得消瘦，但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丫鬟小跑着跟在她身边，一叠声地应了，又问：“后院那几位姨娘呢？”
牛夫人冷笑：“有孩子的留下，总要给孩子们留些体面。没孩子的就发卖了，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这会儿不发卖了，难不成还要我养她们一辈子？”
“老爷上个月带回去的那个如烟姑娘，身契并没有在夫人手中……”
“那就扒了身上的衣裳赶出去！”牛夫人厌恶地说，“若是敢闹，就绑了丢到城外去！那老色鬼最后竟然不是死在女人身上，实在是老天不开眼！”
丫鬟赔着笑说道：“还不是夫人这些年一直行善积德，否则老爷若是真的死在……咳，未免太不体面，大公子也受牵连。”
说到儿子，牛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些：“别提那老东西了，实在晦气！回去你去书房里翻一翻，看看他那些地契都藏在什么地方，不打紧的商铺变卖几个，子骏要进京投奔他舅父去，总不能两手空空……”
听着她们主仆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周清言的心怦怦直跳。
真是天赐良机！
她想要开铺子，单靠于氏一人是支不起来的，之前她还在发愁去哪里找绣娘，眼下机会不就来了？
绣坊那边的绣娘都是成手，且亲眼见了牛世良是如何对秀梅的，她们也都寒了心，这会儿若是再传出牛夫人要变卖商铺的消息，哪里还会一心一意地留在那边？
原本她想着挖人怕是要花不少银子，牛夫人的这个决定，倒是给她省了事。
周清言走到无人处，打开了抱琴给她的钱袋，钱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十两银子。
再加上这些日子卖的绣品，她和于氏手中差不多攒下十五两银子了。
放寻常人家，这也算是一大笔钱了，她们母女两个省吃俭用，一年的花销不过二三两。
可要是想买下一间铺面，这点银子连零头都不够。
她问过几家铺子，临街的最少要一百两，哪怕不在主街上的，也要足足八十两。
周清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在看到小巷口停着的马车时，她立刻意识到，送钱的财神来了。
周清言咧嘴一笑，迈开腿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刚跑到院子外头，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娘，娘！席夫人说您绣得衣裳比京城里的都好看，还要请您再做几身呢！这十两银子是定金——咦，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