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三天之后,周清言才得知了刘瘸子家中失火的消息。
她和于氏住得偏僻,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来,所以这个消息,直到她又一次来到了镇子上,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那火烧得老大,等扑灭了把人抬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焦炭了。”卖菌子的婆婆摇着头叹道,“造孽哟,当年刘家也算是个富户,如今不过几十年过去,非但老宅被烧成了灰,连最后一根独苗也活活烧死了。”
蹲在摊前挑菌子的妇人听了,冷笑道:“还不是那刘瘸子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这是报应!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十岁上就偷看邻家姑娘洗澡,段家新过门的媳妇儿走在路上,被他当胸抓了一把,回去没想开,险些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他爹娘对他也是溺爱得很,当年段家人找他家去讨说法,他娘竟然撒泼说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呢,根本什么都不懂,指不定就是段家媳妇勾引的他!气得段家人把刘家砸了,又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卖菌子的婆婆也认得刘瘸子,听了这话,有心想为他说几句好话,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只好讪讪地说:“左右现在人都没了……过去那些个事,也就算了。”
妇人“哼”了一声:“没得好!这样的混人,早就该死了!”
她挑完了菌子,付过钱便离开了。
周清言这会儿凑了过去:“齐婆婆,那刘瘸子家是哪天着的火呀?”
齐婆婆仔细地收好了铜板,随口说道:“两三天前吧,到底是哪天我倒记不清了。”
周清言“哦”了一声,坐回自己的摊位上,托着腮出神。
就在她杀了刘瘸子的那一两天,偏生刘家院子里就起了火,然后将刘瘸子的尸首都烧成了炭?
这场大火来得有些过于巧合了。
可若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哎呀,这团扇绣得倒是精巧。”
未来得及细想,周清言立刻扬起笑脸,对着眼前的妇人脆声说道:“姐姐眼光真好!这柄桃树叶仙鹤团扇配了乌木雕花柄,姐姐买回去送长辈最好了,寓意着长寿百岁,松鹤延年呢!”
那妇人被她一声“姐姐”叫得心花怒放,掩唇笑道:“小丫头的嘴倒是甜,我这一把年纪了,女儿都要出嫁了,你竟还叫我姐姐?”
“真的?”周清言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我还以为您尚未出阁呢……”
“小丫头没见识,谁家未出阁的姑娘会梳妇人头?”妇人身边的丫鬟笑了一声,转而对妇人说道,“奴婢昨儿还说呢,夫人在家里散着发,奴婢一晃眼,险些错认成了二姑娘!夫人还骂奴婢嘴贫,今儿这小丫头不是也一样,将夫人认成了未出阁的姑娘家?”
那妇人作势拧了她一把:“说出这话,你还不嘴贫?”
不过她虽然训斥着丫鬟,脸上却仍带着笑意。这会儿她将那柄团扇拿了起来,细细端详着。
“绣的真好,”她啧啧赞道,“可惜料子粗糙了些,若是用了云绫锦做扇面,倒是可以买回去。过两日就是母亲的生辰,送给母亲她一定会喜欢的。”
周清言暗暗咂舌,云绫锦有“寸锦寸金”之称,于氏哪里买得起。
今日是她对于氏软磨硬泡才得了应允出门的。她当着于氏的面又跑又跳,这才让于氏相信她的脚已经痊愈了。
再加上她养伤这些日子,绣好的帕子团扇都在家里放着,一直没有给绣坊送过去,于氏这才松了口,让她带着绣活出门。
周清言到了镇子上,并没有立刻去绣坊,而是直奔了永安街。
永安街上尽是卖各种东西的小贩,她厚着脸皮寄过来,大家看她是个小孩子,也不和她计较,齐婆婆还给了她一块布,让她摊开将东西摆上去。
周清言把帕子和团扇整整齐齐地摆好,等着客人上门。
这是她自作主张的,送到绣坊虽然安稳,但换来的钱也少,倒不如她自己摆摊碰碰运气。
果然,刚摆上没多久,这位带着丫鬟的妇人就来了。
听妇人说云绫锦,周清言吐了吐舌头。
“云绫锦太贵重了,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呢!”她说道,“姐姐……夫人若是想要,可以自己出绣料,等我娘绣好了,我给您送到家里去!”
妇人挑了挑眉:“小丫头,你知道云绫锦?”
周清言腼腆地笑笑:“听我娘说过的。”
那妇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这些都是你娘绣的?”
“是呀,”周清言说,“我娘的绣活可好了!”
“是不错。”妇人又挑了两条帕子,与方才那柄团扇放到了一处,“你算算,这些一共多少钱?”
“帕子二十文一条,团扇七十文,一共一百一十文钱!”周清言说着,又从摊子上拿起一条绯红色的帕子递给了那妇人,“夫人给我一百文就好,这条帕子是搭的,刚好和您衣裳的颜色一样呢!”
妇人高兴地接了过去,调笑道:“又是抹零又是搭帕子,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时间久了,岂不是要亏本?”
周清言歪着头,一脸认真地说:“夫人多虑啦,寻常人买我才不送呢!夫人您长得好看,人又和善,不像旁人一样见我是个小孩,就一心想要压价,所以我才送您的,旁人根本没有!”
几句话哄得那妇人眉开眼笑,当即便叫一旁的丫鬟付了钱。
“方才我说用云绫锦绣的团扇,一柄要多少钱?”妇人又问。
周清言做出为难的样子,小声说道:“那云绫锦太贵了,我们买不起的,夫人自己出绣料,由我娘来绣,一柄就……就收夫人三十文吧?”
她有些忐忑似的看了那妇人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去,语速很快地说道:“夫人千万别嫌贵,我娘的绣活就算在京城里也是顶尖的,连宫里的贵人都夸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