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和夫人坐在堂内,下人们都低着头候在一旁。
夫人的脸色还算平静,侯爷却脸色沉冷,像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韩无寂刚迈过门槛,一杯滚烫的茶水,便朝他泼了过来。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他没躲,任由茶水将胸前单薄的衣衫浸透。
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挡了一部分茶水飞向后面的人。
见韩无寂如此呵护余惜,夫人的眉头微皱,心里生出对余惜的不喜。
本来看她是个孤女,她愿意多照拂她几分,可她如今如此不懂规矩,竟怂恿她儿子逃婚,让侯府沦为他人的笑柄。
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凌厉,那她可就容不得她了。
“今日大婚,朝中一半的大臣都来观礼,结果你呢?你跑去郊外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厮混,置我的脸面于不顾!”
侯爷狠狠一拍木桌,声响巨大。
余惜被惊到似的轻轻一颤。
韩无寂察觉,偏头想要说什么,却被夫人打断。
“无寂。”
韩无寂只得应道:“母亲。”
“今日你的确犯了大错,惹得你父亲生了这么大气,你以后一定切勿再犯,更不要被一些狐媚子给勾了心神,忽略了自己的正妻。”
这话里有话,余惜感受到那夫人时不时扫过她的眼神,明白这狐媚子说的就是她。
余惜假意被羞辱到,眼眶微红,也不敢抬头看人。
韩无寂何等敏锐,自然明白母亲什么意思。
“我从来喜欢的都只有小惜,是绝不可能和别人有什么的。”
侯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畜牲!”
“给我上家法!”
众人一惊,这是世子爷第一次要挨打。
夫人稳重的神色维持不住,露出一丝慌乱:“老爷,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好好说?你看他那纨绔世子的名头,比他爹的官威都响,你说过他多少遍,我又说过他多少遍,他什么时候听进去了吗?”
侯爷明显怒火中烧,动家法的心情坚决。
韩无寂一言不发,脱了外袍就要跪到堂中央。
余惜慌乱拉住他的袖子,担忧道:“表哥,别去。”
韩无寂这才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他也没顾忌在场的人,径自抬手抚了抚她眼角的泪花。
“不用担心我,我叫八岐送你回去。”
八岐是他的小厮,听到这句话后便打算上来带表小姐先离开。
余惜摇头垂泪,语气可怜:“我不走。”
她忽然放开韩无寂的手,跪在侯爷面前。
“都是余惜的不是,还请侯爷饶了世子爷这一回。”
侯爷本也不喜欢这么弱不禁风的女子,但见她这么识趣,心里的火倒是消了一点。
不过他还是没有松口。
夫人心中对余惜的不喜扩大,暗斥:
没用的东西,
无寂为了他承受所有压力,她却只会在这里哭哭啼啼,一点儿作用也起不到。
余惜不知她如何想,只垂着头流泪,一声声乞求,听着哀婉极了。
但实际上她的心中一丝同情也无,像是灵肉分离,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演戏。
韩无寂一把将余惜拉了起来,余惜哭得失去了力气倒在他怀里。
“八岐,将表小姐送回去。”
这道吩咐倒是没人阻拦。
侯爷觉得这女子哭得心烦,走了也好,夫人则是盘算着日后再处置了她。
所谓的家法就是脊骨鞭,用沾了盐水的荆棘抽在脊背上,整整十鞭,便能让人半年都下不了床。
侯爷握着长鞭,问:“逆子,你可知错?”
夫人拼命地朝他使眼色,让儿子给老子认个错,奈何韩无寂头也没抬道:
“儿子无错。”
“啪——”
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韩无寂白色中衣瞬间染血,一道巨大的伤痕横穿整个脊背。
素来强势的夫人此刻竟忍不住落下泪来,跪在儿子身旁求道:
“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再打下去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然而侯爷依旧紧紧握着长鞭,神色冷硬。
“你让开,若不是你溺爱他,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今天我一定要把他的性子给扳过来!”
说着就高高扬起了鞭子。
夫人已经打算替儿子受这一下,却没想到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一道水蓝色身影推开。
“表哥!”
余惜算好了位置,做出要替下这一鞭的动作,却又不会结结实实地受这一鞭。
可没等她彻底靠近,就被韩无寂一把拽到怀里,牢牢护住。
与此同时,长鞭落下,又是一道红痕。
余惜听到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余惜泪如雨下,心疼万分地看着他,“表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
韩无寂安慰似地摸了摸她的后脑,无声开口:
无事。
侯爷喘着粗气气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帮着这逆子,就是在助纣为虐!”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在门外响起,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还请父亲看着新媳的面上,放过郎君。”
陆怀衣早已脱下喜服,只穿着一身刺绣精美的水红色衣裙走了进来。
陆怀衣姿态从容地行了一个礼。
“父亲,母亲,我想郎君今日并非刻意丢下婚礼不顾,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处理,才会忘了跟府中和儿媳打声招呼。”
陆怀衣微笑着看向韩无寂,“对吗?郎君。”
这一番得体的话令夫人对这个便宜媳妇满意了几分。
即使今天无寂让她受了委屈,她也知道识大体,来为自己的夫君说话。
连新媳都说不计较了,侯爷不会再追着说什么,只是余怒未消地看着韩无寂,也不知这逆子知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来。
余惜在陆怀衣进来的那一刻就主动从韩无寂怀里出来,跪在了一旁,心疼地看着他。
此刻亲眼见到女主,不由有些兴奋。
也不知最后究竟鹿死谁手?
韩无寂像是感受不到这堂中的暗流涌动,只沉默地垂着眼。
就在侯爷的怒气瞬间飙升的时候,韩无寂开口:
“正是。”
夫人轻轻松了口气,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侯爷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夫人心疼地看了几眼儿子,“无寂,你父亲身体不好,以后你莫要再做这样的事情,惹你父亲生气。”
韩无寂无声点头。
夫人又看向陆怀衣。
今日她做的很好,夫人心中对她较为满意。
因而想到今天无寂做的事情,到底对不住她。
夫人做出慈祥的表情拍了拍陆怀衣的手:
“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今日是我们侯府对不住你。”
陆怀衣善解人意道:“母亲不必自责,我既然已经嫁给夫君,定要全心全意为夫君、为侯府着想,自己的事情算得了什么。”
夫人将手上品色极好的玉镯褪下,戴到她手上:
“这玉镯养人,你先戴着,日后我再寻些好的送你。”
陆怀衣说:“母亲心意贵重,儿媳多谢母亲。”
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好了,我还要去看看侯爷,无寂的伤就交给你了。”
陆怀衣柔顺道:“母亲您放心吧,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冷觑了余惜一眼,就跟着侯爷离开了。
一时,堂内只剩下三个身份尴尬的人。
余惜本来是跪在地上,但为了符合人设再加上腿早就酸麻,便干脆瘫坐在地上了,显得柔弱至极。
陆怀衣明目张胆地打量这个传闻中让她夫君死心塌地的女人。
面容婉约清丽,似蹙非蹙间有黛玉之楚楚,惹人心怜。
不过,说得这么文艺,其实不过就是一朵白莲花罢了。
陆怀衣曾经上班的同事也有这么一个白莲花,只不过段位看起来没那么高,长得也丑一些。
陆怀衣收回目光,今日她已经在侯爷夫人那里留下了识大体的好印象,挽回了今日在府里丢掉的脸面,以后也好循序渐进,在这侯府中真真正正地立足。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
陆怀衣看向仍跪着的人,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没瞧清她这便宜夫君长什么样。
倒是没想到她这便宜夫君长的不赖。
剑眉星目,一双瑞凤眼多情又无情。
看着倒不像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废物。
“夫君,你没事吧?”
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总之要她学那要男人疼的柔弱模样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贤妻良母还是能装一装。
但愿他朽木可雕,毕竟她也不想这辈子活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