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碧翠、明湘、安洛时,甚至某个被绑上山的“有钱人”身上,百里策了明白一个道理。
只要王青衍愿意,他就能轻而易举看透和掌控别人。
虽说目前并没有让她产生什么实际损失,但这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不舒服到......
怀疑那些所谓的巧合,根本就是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而且,我不确定,他跟贺家到底有没有合作。”
安洛时哂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总算是把这人的心里话套出来了。
“或者说,你害怕,这支私军真正的主人,就是王青衍。”
“无论是不是他,我都会害怕。”
贺守锋贪婪恶毒,但以他的脑子,断不可能经营这么大的杀局。
所以这个“主人”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非王非将,却有几万私军,还是新君上位后才被发现端倪。
又能指使动那么恶毒的贺守锋及贺家的关系网为他办事,可见这个人一定是个非常恐怖的对手。
安洛时轻声叹息,“七当家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我也不会杀他。”
“该死的人留不住。”
从她上山后,七当家就在有意无意的挑衅安洛时,可偏偏沉不住气还没实力。
他不死谁死?
“之前你说的事,我会尽力而为。”
安洛时面带讥讽又意味深长的一笑,“看来,王青衍的一腔痴情还真是错付了。”
他不信贺家,同样也不信百里策,只是他现在除了寄希望于这人信守承诺外,还真没更好的选择。
“痴情?也许是吧。”
北疆平叛是王青衍帮着陆缄摆平的。
贺瑶进宫也是。
那么,如果王家与贺家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王青衍此行,定会杀安洛时灭口。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安洛时死之后,贺家也一定会被卸磨杀驴。
陆缄登位不足一年,若谋划这一切的真是王青衍,那等贺家倒台,皇权与百里氏必然会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再直白一点,她要是不提前谋划,将来的处境会非常被动。
因此,她必须和安洛时接触,逼陆缄做出选择。
这样一来,无论她跟王青衍的私人关系如何,在除掉贺家及其相关势力之后,局面也不会太失控。
百里氏会有立足之地,狗皇帝也能足够的时间积蓄力量,二者均不会被王氏反制太过,成为傀儡。
“那么......”
看百里策不以为意,安洛时又换了个说法,“就祝我们都能心想事成,死得其所。”
这次倒是真诚多了。
不过,“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大半夜出来吹冷风,本来就够阴间了,还净说丧气话。
不料安洛时油盐不进,“呵,这就不吉利了?”
“什么意思”百里策的鸡皮疙瘩顿时就起来了。
“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我这么怕他?”
“等你听完我的故事,你就知道,他做的事,可比什么养私军、开暗窑恐怖多...”
“等一下”百里策举手打断。
安洛时疑惑不已。
“听故事可以,但能不能换个暖和点的地方”说完百里策还装模作样的冷咳了好几声。
并双手互揣,缩成一团。
最后甚至蹲在了草丛里......
“真是娇气”安洛时骂完,把外衣脱下来扔在了百里策头上。
顺道带着她的思绪,回到了自己七岁那年。
那时候,三城之地还没有这么乱。
他的父亲在舒城做县衙主簿,母亲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了个小店,平日里卖些首饰绣品。
生活虽然不算太富裕,但也算有吃有穿。
因为是独子,父母很是疼爱他。
那时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健在,街坊邻里也和睦。
直到有一天,外出送绣品的母亲和爷爷,在路上捡回一个受重伤的年轻人。
“从那天起,母亲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原本贤淑温柔的她,突然阴冷刻薄起来,不仅总和爷爷奶奶吵架,还经常和街坊邻里起争执。”
“镇上的人都说我母亲是中了邪,爷爷奶奶便请了个道士来驱鬼,又托人去舒城请父亲回来。”
“那个年轻人呢?”一般按讲故事的走向,问题多半出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母亲和爷爷救他回来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
“来驱邪的道士说,母亲身上的邪祟就是那年轻人过给她的,她是被人当做了替死鬼。”
“嘁,无稽之谈”封建迷信!
“是啊,父亲回来之后,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还请了好几个大夫给母亲瞧病。”
“可那些大夫都说母亲没病。”
“但你母亲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所以到最后,父亲也不得不信了道士的话。”
百里策默了一下,问,“你父亲做了什么?”
“父亲很爱母亲,他不想失去她。”
“我也不想......”
“所以?”
“父亲他......刚开始只找了一个死囚,但引渡失败了。”
“道士说,死囚本身就活不久,邪祟不愿意附身。”
“然后?”百里策开始生气了。
“父亲又找了邻村的乞丐、孤女、痴儿......直到换到一个外乡人,才将母亲治好。”
“但从母亲康复的那一天起,整个镇子就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了起来,包括父亲在内的很多人都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辄便大打出手。”
“就连爷爷去世,父亲也满不耐烦,奶奶因此气得一病不起,没几日也去了。”
“外公外婆觉得是父亲惹怒了神明,才引来了灾祸。”
“便想稍稍带着我和母亲去别的地方避祸。”
“可临走那天,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他当场就发了疯,杀了很多人,连我也险些遭了毒手。”
“那你母亲?”
“母亲将我藏起来之后,又去救外公外婆。”
“却......”
百里策不禁唏嘘,“那你父亲?”
“呵”安洛时自嘲地笑了笑,“在杀了母亲之后,父亲却清醒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自尽了。”
“我躲在阁楼上,看到了一切,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隔天后,被前来查案的衙差发现。”
“我哭着跟他们说我看到的一切,可你猜他们怎么说?”
安洛时都这么问了,说明结果绝对出乎常理,“他们都不信你。”
“是,他们都觉得我在撒谎。”
“可那么多尸体......”
“没有尸体。”
百里策一脸惊恐,“?!”
“那血迹呢?!”
“再者,发生这么大的事,周围的百姓、受害者的亲朋好友就没有一点察觉?”
“都没有。”
百里策的第一反应是,“你在做梦吧?”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相信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那......被杀的人都哪儿去了?”
安洛时无比严肃地看着百里策,“我的父母,外公外婆,以及那些被我父亲杀死的邻居又都活生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
“父亲还跟衙差们说,我是因为爷爷奶奶去世,伤心过度才说瞎话。”
“那个道士也来了。”
“可他们都称呼他——”
“县令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