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言,你当真想好了?”
唐瑛此刻已经处于盛怒的边缘,若不是忌惮当日宁修言的身手,加上其身边几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说什么也得和他拼了!
“废话,本侯没想好能站出来?跟个煞笔似的,你爹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出来?我要是你爹,当初不如将你射墙上来的痛快,非得贪恋那一哆嗦的快感,真他妈晦气!”
说完便不理会唐瑛涨红的脸庞,转头大刀阔斧地坐在书生身边,自顾自地斟满酒杯,端起道:“好久不见啊,翁兄!”
其实宁修言根本不认识他,只不过是因为今日接触最多的就是池家与翁家人,而池家的池元平如今还在家里待着,自然而然借用了翁家的姓氏。
只是不曾想却歪打正着!
听到宁修言的称呼,书生明显一愣,表情有些诧异地试探性唤了句:“少将军?”
“嗯?”
宁修言不以为然,只当他是当年前身的某一位小迷弟。
随即摆了摆手笑道:“什么少不少将军的,承蒙兄弟看得起,喊我一声修言便是!”
而他的答案却让书生刚刚升起的疑虑尽数打消,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看着两人推杯换盏,唐瑛与沈元丛目眦欲裂。
可偏偏无法发作,只能生着闷气。
打又打不过,真要说起了,自己与宁修言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便是沈元丛贵为世子,但终究还是没有袭承爵位。
此刻无论他们二人如何叫板宁修言,也不过是个笑话。
沈元丛目光阴森,瞪了眼唐瑛拂袖而去,他可不想还待在云雨楼给人当谈资。
眼见沈元丛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唐瑛想要交好兖王府的想法即将化为泡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冲着宁修言放了句狠话便匆匆追了上去。
“宁修言,你等着,我鄂国公府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对于唐瑛的威胁,宁修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淡定的与书生对饮。
“侯爷就不怕?”
“怕什么?是怕一个除非唐家嫡子死绝了,才能轮到他承爵的废物小儿子,还是怕一个不知得等到何年马月才能继承兖王封号的世子?就他那样,保不齐哪天世子之位都让人给夺了去!”
书生略一思索,双眸明亮道:“侯爷为何如此笃定沈元丛的世子之位会被人取代!”
“本侯可没这么说!”宁修言耸了耸肩:“我只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性!”
“为何?”书生不解地看向他。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其惨烈程度比之皇宫内的龙椅之争,也不遑多让!”
“侯爷倒是看得透彻!”
书生笑着又为宁修言斟满酒水。
“嗐,哪儿是什么看得透彻,不过是……电视……历史了解得多而已,信口胡诌罢了,当不得真!”
书生也不争辩,反倒是追问道:“若侯爷是那沈元丛当如何做?”
宁修言将酒杯捏在手上,眉头皱起,稍作思索道:“若本侯是那沈元丛,此刻一定在家中勤学功夫,苦读书,除去必要社交,绝不踏出王府半步!努力成为兖王心中的一位合格世子!”
书生没有答话,而是继续问道:“倘若兖王不公,本就不喜你,一心想着如何废黜世子之位,你又当如何?”
宁修言微微一笑,“自古嫡长子继承乃是祖宗所定,只要没让人拿住短处,安分守己,这世子之位他人夺不去!”
“倘若兖王身边幕僚撺掇,兖王又一意孤行呢?”
“那便只能隐忍不发,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待壮大那天,囚禁兖王,斩杀奸佞了!”
忽然,书生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道:“倘若陛下身边有奸臣当道,侯爷又当如何?”
一句话却是将宁修言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本着立一个忠臣良将的人设,宁修言还是义正言辞的将自己心中编纂好的瞎话脱口而出。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坊间有没有沈卿绾安插的绣衣卫亦或是司隶卫混在其中。
“本侯自是理当直言死谏!”
书生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失望地轻叹一声:“还是那般迂……”
然而,不等他将那个腐字说出,宁修言转而压低着嗓音道:“若是本侯手握重兵,定会清君侧,扫奸佞!”
书生眸光一亮,欣慰着举杯相邀:“呵呵,侯爷所言,与在下不谋而合,理当敬侯爷一杯!”
“你我一见如故,本侯也甚是欢喜,当浮一大白!”
一旁的莫昶业几人却不知宁修言与那书生聊些什么,但从二人表情来看,应当是相谈甚欢!
放下酒杯,宁修言也不客气地顺势夹起一块肉片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笑着问道:“兄弟贵姓?听兄弟的口音不像是京都之人,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来京都可是投奔远亲?”
闻言,书生目光落寞的转向门外余霞,怅然若失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又该往哪儿去,漂泊多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能落叶归根的地方!”
“听兄弟这语气像是有故事啊!”
书生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故事谈不上,不过是经历比旁人多了些!”
“有仇家?”
“谈不上!”
“那就是有心结?”
“算是吧!”
“死结?”
“嗯!”
“啧,要我说呢,兄弟看开点,凡事儿都得朝前看,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是不是?短短百年光景,却常怀千岁之忧,岂不是累得慌!”
难得书生没有与宁修言争辩,而是反问道:“听闻侯爷痴傻五年,倘若侯爷还记得当年秦岭山战死的袍泽,是否还会像如今这般轻描淡写地将仇恨一笔带过?”
宁修言顿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作为鸠占鹊巢而来的穿越者,他与前身的记忆并未完全重合,所以体会不到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但不得不说,前世岳武穆一事,却能令他这位九百年之后的后世人心存悲愤,倘若记忆重合那日,自己是否能够旁若无人将此事一笔揭过?
饶是亲卫一般的大牛二牛在自己醒后,对于秦岭山一事绝口不提,似是刻意回避。
可他明白,这种仇恨,他们兄弟二人未曾有一刻忘记,否则当年也不会四处奔波。
见宁修言沉默不语,书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道:“少将军,何时记起来了,便可来找我!”
瞧着书生离开的背影,宁修言皱眉道:“若本侯记起到时候又该去哪儿找你?”
书生头也不回,只是漠然地飘出一句:“翁家,翁庭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