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侯爷却仍不放心,再三告诫道:“珠珠如今一天比一天大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私心。”
“或者说,按着珠珠自己的说法,细算下来,如今的她,并不比你这个兄长年轻,咱们休要被她的外表所惑!”
贺侯爷眯了眯眼睛,深邃的眼神定定看着贺知璋,“她的谋略也许比不过你我,但她仗着先知,她的胆子一定大你许多。”
“今日所谋之事,倘若被她知晓了去,定会叫她与咱们侯府离心离德。
届时,莫说保住侯府,说不得她还会在自己站稳脚跟的时候,反咬咱们一口。
璋哥儿,这难道便是你想看到的?”
贺知璋眼中闪过挣扎,表情痛苦,“父亲,何至于此?
珠珠便是有些不同,但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呀。她是什么品行,咱们难道还不知?”
贺侯爷哼了一声,“那你且看看她是如何待花家那姑娘的?”
明明在她那先知梦里,相助于侯府危难之时,既于他们侯府有恩,可反观现实里的贺知珠,却在处处针对她。
说是宿敌也不为过。
贺知璋一时间无话可说,心中却想着父亲刚刚不是还说,要把一切都推到蓉表妹身上么。
如此算来,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亲父女。
一样的,心狠。一样的,忘恩负义。
贺侯爷一脸凝重的看着贺知璋脸上的表情变换,眼里闪过不耐,但一想到这是侯府的继承人,他便又强迫自己再教导了两句,
“重情重义,并非不可取。但有些时候,你要从大局出发。
为了咱们贺氏一族,你要既能舍生取义,如你祖父那般;你又要摒弃血缘感情的羁绊,无毒不丈夫,便是枕边人也能牺牲。”
总之一句话,要么牺牲你自己,要么牺牲掉旁人。
贺知璋躬身受教,贺侯爷一时间倒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心知,他这个儿子并不是不懂这些大道理,只是侯府经过当年之事,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
便是教导子嗣一事上,也多是假妇人之手。
如此一想,贺侯爷又把贺知璋看顺眼了。
到底是他的亲儿子,对家人仁慈,总比一味残忍的好。如今瞧着倒是与他早逝的祖父有些相似,侯府的未来也许再坏也不至于绝嗣。
想着想着,贺侯爷对贺知璋不免又宽容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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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氏与金氏二人,好不容易伺候了老夫人安睡。
才从荣寿堂出来,金氏便扬言要去找原氏要个说法。
直接找沈氏,她肯定是不敢的。
但原氏是晚辈,金氏所在的三房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她占了个长辈的长字,便是长房嫡脉的儿媳妇她也敢硬刚。
幸好詹氏的脑子始终在线,她拉住跃跃欲试的金氏,“你要真挂心,便赶紧去客院撵了你那位姨侄儿家去。”
金氏瞪眼竖眉,“啥?凭啥呀,我家珂儿可是大房的救命恩人。”
啥好处没捞着,还得灰溜溜的悄摸摸的出府去?
在他们金家,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詹氏点了点金氏的猪脑子,恨铁不成钢的道:“贪便宜什么时候不行,非要在这节骨眼儿上挑事。”
“说白了,不论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飞燕,还是花家那位表姑娘,不论怎么闹,都是大房那一家子的事儿。
你一个外人去胡乱插什么手!”
金氏想说她怎么就是外人了,詹氏一句话便唬住了她,“你知不知道,曾家哥儿坏了大房的谋算!”
“人家没找你们的不痛快,你们便谢天谢地吧。偏你还想去磨好处,说风凉话。
你要是信我,便听我的,赶紧把人送回家去吧。”
“什么救人,什么恩人的,以后切莫再提。”
金氏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不妨碍她最听詹氏的劝告。
“行行行,听你的就听你的。谁叫我唯一的闺女要靠你呢。”
詹氏都不稀得瞧金氏这得寸进尺的蠢模样。
罢了,谁叫她俩利益一致,在这府里得抱成团才能活得更好呢。
何况,有些时候她不好说的话,金氏却能说出口。
就冲着这点儿,她平日里也愿意照拂她一二。
待金氏去了客房,詹氏便准备回自家院子。
偏园子那头似乎传来了争执,听声音似乎是沈氏和贺知珠,一会儿什么真的一会儿什么假的,听得詹氏云里雾里的。
看着那母女俩渐行渐远往逸梅园去了,詹氏有些可惜,听不了墙角,只得往自家院子走。
她心里盘算着要跟琅哥儿商量商量,是不是早些把贺知珍(四姑娘)那个讨债鬼嫁出去的好。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京城说不准什么便要开始变天了。
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姑娘家的姻缘更是错过一回,便要叫人悔恨终身的。
瞧瞧这府上的二姑娘,要是能顺顺利利嫁进孟府,便是大家族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但该有的体面始终是有的。
哪像辛家那等人家,不要脸起来,简直连衙门里的差役都奈何不得。
也幸得如今那辛家哥儿瞧着是变好了,要不然二姑娘以后的苦日子,怕是数都数不完呢。
一时间心思又转到了她替四姑娘相看的成义伯府家,想着他家那些糟心事儿,原本还有两分的好心情,转瞬又萎靡起来。
哎……儿女都是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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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把贺知珠带回了正院,撵了下人出去,这才关起房门来,母子俩说悄悄话。
沈氏戳了一下贺知珠的脑袋,“你说说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
那园子里什么人没有,你那些话是能在那园子里说的?”
“你知不知道,大宅子里头,多少隐秘事,都是从那大园子里头漏出去的。”
“你以后还要进二皇子府,再以后,还要进那深宫大院。你知不知道,便是稍有不慎,言行有失,就有可能丢了小命。”
沈氏看着贺知珠,是当真操碎了心。
贺知珠心里头是认可了沈氏的话的,但面上却撇了撇嘴,“阿娘在园子里问我,我才没忍住说出来的。”
沈氏看她死鸭子嘴硬,无法,只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