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刚过,温度就上升了不少。
“今年是个暖冬,真是太好了。”月半看着屋外化了的雪,感叹道,“还记得夫人去世的那个冬天,异常的冷,真的是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那样的冬天。”
话刚说出口,月半意识到了自己提起了荼悠的伤心事,赶忙小心翼翼地看向荼悠,见对方似乎在发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月半,我要去一趟陈家村。你找个机会同老夫人说一声,我们明日就出发。”荼悠收回了发呆的目光,看向月半。
“哎,已经这个时候了,也是时候去祭拜一下夫人。”月半叹了口气,“只是明日,会不会仓促了些?反正过些日子,府里都要去的。”
荼悠摇头:“我还有些别的事儿,自然是不方便同大家一起去。”
月半心下明了荼悠是指钥匙的事情,便没有再多问,而是行了礼转身离开去了老夫人那里。
从老夫人处回来的月半带回了老夫人同意出府的消息。
“本以为或许需要我亲自再去一趟,没想到就这么成了?”荼悠有些惊讶。
“奴婢也以为,老夫人不待见夫人,或许不会同意咱们提前去一趟的……”月半的脸色有些古怪,“但……但……”
见她面露难色,荼悠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如果是坏事儿,老夫人才不会这么爽快。
“确实。”月半点头,“二夫人有喜了,大概……月余了。”
此言一出,荼悠的脸色也古怪了起来。
“姑娘也觉得怪吗,前段时间,柳夫人才……如今二夫人就有喜了。”月半说道。
荼悠眨眨眼,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觉得怪的理由,和月半想的可相差太多了。
虽然早早就知道,由于联姻制度,东黎的豪门贵族之间有太多秘密,如今直面了秘密后又直面的秘密的果实,她还是无法保持淡定。
二夫人如今肚子里的若是男孩,就是东阳伯府的第一个男丁。这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儿。
爵位没了就没了,二老爷还有在朝中的根基,年纪也不算大,若这个儿子可以中榜,那么功名利禄,甚至是袭爵梦想,岂不是样样都能成?
荼悠此时仿佛已经能看到老夫人那张高兴的皱纹都舒展了的脸。
只是知晓别人秘密的感觉并不好受,还是得尽快结束这一切,早点儿离开这个充满纷争的地方。
出发当日,卢谨也来了。
三人坐着一辆马车,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陈家村毁于一场大火。
这是当初长孙信告诉荼悠的消息。
如今看来,他的话还是过于轻描淡写了些。
陈家村,如今是一个散发着焦臭味的废墟,四处都是断壁残垣,枯木和乌鸦。一年了,这里的地面依旧是布满焦枯的碎草、破布之类的,踩上去咔咔作响。
月半的眼神有片刻迷离,随即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怎么了?”荼悠回头看着她。
月半勉强勾起嘴角:“没有,就是这些灰尘迷了眼睛,加上又想夫人了,眼睛鼻子有些酸。”
荼悠刚准备说些什么,卢谨抬手阻止了她:“你去车上等我们吧,悠儿或许想单独见见姑姑。”
见荼悠没有阻止,月半点了点头,回身上了马车。荼悠和卢谨则转身朝着废墟中走去。
这地方荒凉的可怕。
越往里走,越觉得阴气逼人。
“这里都是一夜之间被烧死的村民。”卢谨顺着荼悠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具枯骨。
这句枯骨的主人生前似乎是打算从门口逃走,门是开了,但他似乎也失去了力气,晕倒在了那里,最后被火焰无情吞噬。
“既然是傍晚,怎么会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呢。”荼悠打量着四周。
从剩余的残垣中不难看出,陈家村是一个富庶的村子,但因为面积不大,所以院落的构造都很简单,如今没有了木头的部分,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出每户人家的基本构造。
除此之外,傍晚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时间点。
这个时间不像是深夜,没理由全村的人傍晚时分都陷入了深度睡眠。
深度睡眠……荼悠惊恐地抬头看向卢谨。
卢谨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如果他们没有按照常理在这个时候做饭,而是因浓烟或火焰而醒过来。”
“看来,这果然不是一场意外。而且凶手势必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恨之入骨。”荼悠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想过四夫人是北凉人的事情被人发现,所以有人来灭口。
但来陈家村之前,她是在无法想象,为了杀一个北凉人,何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如今看来,四夫人或许是最大的目标,但整个陈家村也是凶手的目标。
“就是这儿了。”卢谨停在了一处废墟前。
这里看起来比别的地方要大得多,而且房子的墙壁甚至基本还保留着大部分原本的样子。如果不是上面黑黢黢的被火焚烧过的痕迹,以及满地的疮痍,说这里只是一处废弃的院子也不为过。
不愧是月城卢氏,就算是住在陈家村的亲戚,也是独一份儿的有钱。
“姑姑和几位亲属的尸骨都已经送走了,这里应该只剩下一些旧物。”卢谨说道。
他率先迈进了大门,左右看了看,带着荼悠走向了四夫人生前在这里居住的屋子。
屋子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陈设。
虽然被火烧的黢黑,但能看出一进门是一张红木的桌子,桌上有散乱的书,地上是东倒西歪的几个圆凳。右侧是一张床,另一侧是一张榻。
“我找了很多次,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一间很普通的闺房,和姑姑的风格一样,朴素但不简陋。”卢谨说道。
荼悠点点头,走进屋仔细打量着细节。
火是从门口烧进来的,从房门外侧以及门口附近烧毁的更加严重就可以看出。四夫人是开了门后,被屋外的火冲进来烧死的。
可是除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桌上有一本几乎被烧干净了的书却安静的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