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1966年4月30日
上海市公安局一处
顾海滨的动作果然很快,晚上不到九点,他就拿着一叠材料回到了处里,朱青林和方梅都在办公室等他。
“第一个,许春秋,男,上海本地人,今年40岁,上海音乐学院弦乐系教师,住在徐汇区汾阳路20号上海音乐学院宿舍。父亲许文博,原系上海租界工部局管弦乐团小提琴手,后任英资太古洋行驻港买办;母亲陆引娣,家庭妇女;妹妹许明秋,上海大夏大学文学系毕业。1950年其父母和妹妹移居香港。徐春秋本人1947年至1951年在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小提琴,毕业后回国,在上海音乐学院执教至今;1957年他与同校声乐系毕业生邵薇娅结婚,同年邵薇娅被划为右派,后来摘了帽。1964年邵薇娅因反动言论被判处2年劳改,现在江苏大丰上海农场劳动改造,今年5月邵薇娅将劳改期满。许春秋去上海农场就是去看邵薇娅的。两人没有孩子,但据其同事反映,许春秋对邵薇娅感情很深,邵薇娅被打成右派后,怕牵连许春秋,曾提出离婚,许春秋死活不答应。”
“第二个,曾亚斌,男,上海本地人,今年43岁,上海沪东造船厂电工车间电工,家住浦东德平路22弄10号。其父已病故,其母、其妻均系家庭妇女,其子曾富华为沪东造船厂舾装车间学徒工。曾亚斌去上海农场应该是去探望他的徒弟周海波的。1962年周海波因盗窃国家财产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现在江苏大丰上海农场二分场服刑。曾有人反映,曾亚斌与周海波关系情同父子,周海波是受了他师傅曾亚斌的指使进行盗窃活动的,但因无证据表明曾参与,周海波本人也一口咬死他师傅不知情,故未对曾进行处理。”
“第三个,肖重阳,男,原籍苏州,今年42岁,上海重阳中医诊所中医师,住在黄浦区黄陂南路830号,一楼是诊所,他住在二楼,未婚。其诊所已经开了十几年了,街坊邻居口碑很好,医术也不错。诊所雇了一名女护士和一名男药剂师。女护士叫华雯,今年32岁,上海本地人;药剂师叫胡重瀚,安徽人。据群众反映,肖重阳比较风流,除了与华雯保持暧昧关系外,与多名女性都有来往。另外,肖重阳去大丰的原因待查。”
“第四个,邱振国,男,40岁,未婚,现在无业,原籍江西赣州,租住在普陀区曹杨路1068号。这个邱振国经历有些复杂,他原系三青团员、国民党戡乱建国总队第六大队的队员,小蒋来上海打老虎时,把第六大队调来上海,并以此为基础成立了上海青年服务总队,协助进行经济稽查,邱振国是其中的一个小队长,后因在稽查中私藏金银被开除。邱索性与一些银元贩子混在一起,做些倒买倒卖的营生,还加入了青帮,就在上海呆下来了。没两年,上海解放了,他先后在街道手套工厂做过工人,在普杨电料行做过职员,后来进了国营光明机械厂。1960年因参与倒卖粮票和替人销赃被厂子开除,并被判处三年徒刑,1963年底刑满释放无业至今。他以前在青帮的大哥是此案主犯,被判了七年,现在大丰服刑,邱振国去大丰就是去看望他以前的老大的。”
“第五个,谢婉瑛,女,39岁,原籍浙江金华,家住普陀区梅川路139号。谢婉瑛解放前曾经当过舞女,结过两次婚。前夫是国民党军新六军的一个营长,1948年死于东北。后来与国民党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二处的一个少校叫费闵东的结婚……”
“等一下。”一直静静听着的方梅突然打断顾海滨的介绍,问道:“警备司令部二处不是保密局的人吗?”
顾海滨答:“对,这个费闵东在国民党败退上海时没有跟去,而是改名张复生隐藏起来,以做些小生意谋生,解放后也没有向人民政府自首。1955年,在大街上被以前的同事认出向派出所举报,费闵东被捕,后被判处十年徒刑,现在大丰上海农场服刑,应该于明年初刑满。谢婉瑛就是去看她丈夫费闵东的。”
“这个费闵东只是隐姓埋名,而不是奉命潜伏吗?”方梅追问道。
“这个情况普陀公安分局当年查证过,没有证据表明费系奉命潜伏,也没有查到从上海解放到1955年这段时间费有什么破坏活动。”
方梅若有所思点点头。
“第六个,也是上海的最后一个,杨阿青,男,51岁,青浦县城厢人民公社社员,家住城厢公社二大队三小队。他老婆和两个儿子都在城厢公社二大队务农,他去大丰是去探望他弟弟的。他弟弟杨阿平,今年49岁,1937年参加军统青浦训练班,1939年参加军统组建的苏浙行动委员会忠义救国军,后来忠义救国军改编为交警总队。杨阿平曾任交警总队少校中队长,与江浙地区的共产党游击队作战,因有屠杀共产党员的血债,1951年镇压反革命时被判处十五年徒刑,现在大丰上海农场服刑。杨阿青本人也曾短暂参加过军统青浦训练班,因日军入侵上海,训练班开班不足一个月即辗转撤退到安徽祁门,杨阿青没有随去,而是回到老家务农至今。解放后,因其主动坦白且经查未参加军统活动,故未做处分。”
朱青林:“完了?”
顾海滨:“上海六个人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由于目击证人说与黄非见面的是男性,因此谢婉瑛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至于南京、扬州、阜宁那三个人,我已经分别打电话给上述三地的公安局,让他们协助调查。”
“很好,一天时间就能汇总这些情况,小顾已经很不容易了。”方梅称赞道。
朱青林说:“我听下来,这几个人背景都不简单呐,除了那个造船厂工人,其他的人要么有海外关系,要么或多或少与保密局有过瓜葛。像杨阿青、邱振国,还有费闵东都存在解放前就潜伏下来的可能性。”
方梅一晒:“劳改农场嘛,牛鬼蛇神多点也正常。”
“朱副处长、方副处长,要不要对这几个人进行监视?”小顾问。
朱青林看向方梅,方梅摇摇头:“那样工作量太大,你接下来先搜集所有人的近照,交给黄非的邻居辨认,看谁与黄非接触过,然后再上手段。有必要的话,通知农场,让他们把黄非的那个邻居送到上海来。”
朱青林点点头,补充道:“那个谢婉瑛先不要排除嫌疑,现在只有黄非的邻居这一个目击证人,说服力不够;另外,黄非中毒死亡目前还没有确凿完整的证据链,不排除有其他致死原因。上海药物所的检测报告也没有完全肯定就是蓖麻毒素,还需要拿到北京相关机构去复检才能确认。你说呢,方副处长?”
“非常正确,我完全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