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光却是停下来了脚步,侧目看了一眼这装模作样,作孽良多的文家老爷子,眸色深沉,叫虫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悠悠吐字“阁下如此为我着想,我想我总得为您备份大礼。”
文伯眼里闪过轻蔑,这就上赶着巴结自己了,表面依旧是一副阅历丰富的智者模样,带着慈祥平和的语气说“年轻虫,有什么好东西自己留着就好。”
林陌光轻轻笑着,眸色愈发深了,“那不成,我自然还是要还您一份大礼,而且这礼,晚辈心中已经有所眉目。”
“只是可能略微损耗些时间。”
“您可千万——不要嫌弃。”意味不明的语气并没有让文伯有所警惕。
文伯心念一动,莫不是想让亚伯利斯形成高阶精神依赖,这小子还算上道。
嘴角不自觉挂上笑容,“好啊,小兄弟,我随时期待着。”期待着亚伯利斯因为精神依赖而不得不摇尾乞怜于他们雄虫膝下的样子,那一定是最美味的痛苦。
见雄子被管家送离,假模假样笑容在文伯脸上逐渐变得残忍和扭曲,眼睛里逐渐漫上疯狂,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林陌光出了庄园,看样子这些虫是试图想把他直接送回居所,
结果刚出大门,一辆低调银白的飞行器就这样停在那里,
管家皮笑肉不笑,笑的虚假又轻蔑,“还是由我们文家来送林雄子回居所吧,您说是吗。”
他太过轻慢,看林陌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毫不留情的蝼蚁。
林陌光的眼神落在自远处不紧不慢走来的虫——那是他的雌君。
亚伯利斯穿了身银灰色大衣,长长的衣摆自然垂落在笔直纤细的小腿绕着一周,整个虫显得温暖平和,瞧起来毫无棱角。
看着异常的温柔,那抹温柔,在夜色里散发着光芒。
初秋的风里,他一步一步向林陌光这边走来,声音不大不小,温和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简单,“我来接你回家。”
——我来接你回家,你和我走吗?
完全无视站在一旁的管家,这话是冲着林陌光说的。
这样的说辞难免让林陌光觉得心脏漏了一拍,管家说送他回去时,用词是居所,而亚伯利斯说的是——回家。
林陌光不大明白,他这般故作亲近,是不是因为他今日入文伯家里这样的“背叛”举措,所以才会想要提点他一句。
他想着稍后解释一句,表明自己全然是站在亚伯利斯这边的。
只是——他不可避免地被“家”这个词触动。“接你回家”这样的字眼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呢——
在亚伯利斯以为林陌光不会给自己这句话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在一旁管家的倨傲和傲慢都要泄露出来的时候。
青年在昏暗的夜色里突然低低笑了一声,打碎了这寂静的夜色,唇角微勾,语调悠长,“好啊,雌君,我跟你回家。”
说着抬脚就往亚伯利斯这边走。
管家脸色一沉,“你想清楚,林雄子。”
林陌光轻飘飘的“当然。”两个字落下,管家的脸色彻底黑沉,哼了一声,但碍于亚伯利斯在旁边存在感极强,也终究没有说什么。
管家还是觉得文伯既然好声好气让自己把林陌光送出来,而不是丢出来,就证明合作达成。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不过是“配合”林陌光来“谋取”亚伯利斯的信任罢了,便于林陌光行动,让亚伯利斯形成“精神依赖”,他自以为精明的盘算,让他黑着脸,状似不甘地看着林陌光一步步走远。
两道背影渐渐远离,一黑一银,慢慢走向亚伯利斯的飞行器。
倒是没有预料到,亚伯利斯的飞行器里不是如庄园里一样的简奢感,也不是林陌光对亚伯利斯“银色”的刻板印象,而是掺杂着漂亮的纹理的渐变蕴蓝色,似深邈的大海,似广袤的星空里的点点波澜。
干净整洁,许是为了照顾亚伯利斯身体原因,飞行器里没什么气味,倒是空气循环系统也无声开着。
行驶器视野前挂着祈福牌,很简单的木牌,林陌光坐着看着那个木牌,眼睛渐渐失神——
头晕——明明飞行器技术已经发展到根本察觉不到在空中飞行,可是他就是晕封闭飞行器,很早之前的毛病了。
所以他被文伯的虫“请”去的时候,他悄悄用精神丝线悄悄感知,并把空气净化机和循环机内部控制器都开到了最大,感知着空气的流动他才微微觉得安心。
只是,林陌光视线瞥向坐的距离他一臂安稳坐着的单薄身影——感觉再来点风能把他吹薄,还是不开了吧。
这个飞行器的空气循环明显经过改造,精神丝线只能微微感知着风流——弱不禁风。
没办法,谁让他的雌君的身子骨不好,今日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像之前见到的那样,穿明显抗风抗寒的修身衣服,穿的那么休闲松垮。
而且,那扎眼的抑制环紧紧套牢在他的脖颈,而这个抑制环明晃晃地提醒着林陌光,他犯的罪恶,他用这种方式禁锢了一个“雌虫”。
大脑愈发因为“晕飞行器”而思虑迟缓,他那时在向李易提交换去黑域的方式时,用“缓解精神力依赖”的方式作为交换,其实很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亲手给亚伯利斯戴上的“桎梏”,触碰抑制环那残存的冰冷仿佛一直萦绕在他指尖,令他不适。
林陌光头其实觉得自己没什么欠疚的,毕竟,给亚伯利斯戴上抑制环,可以说一句“大势所趋”。
历史赋予亚伯利斯的光环太多,就算他很伟大,很了不起,可自己一个求死未果的虫也并非自愿,他只是被命运“裹挟”来这么一遭罢了。
可是当他昨日再次“接管”亚伯利斯的痛苦,疼的睡不着,查了大半晚上,关于应激症的表现和注意事项,又看到雄虫利益集团给他发来的“劝”拒签消息时,他清晰认知到,亚伯利斯何止是站在了风口浪尖的,悬崖绝壁之上——
是歉疚吧——他想,毕竟,他不想怜悯一个孤韧且极具锋芒的强者。
纤细到能看到浅浅青筋的脖颈几乎毫无保留地外露,其实这是正常装束,只是之前亚伯利斯由于虫纹的原因,没办法外露脖颈,乍一显露,大抵是为了向那些等着看亚伯利斯笑话的虫,表明自己身体好转,不然文伯也不会这么急,都没等第二天,晚上大庭广众下就把林陌光给“请”过去。
想来亚伯利斯今天下午可能把他们这些雄虫利益集团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