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禄接到碧桃的消息,轻松矫健的身姿迈着轻快的步伐来书房回禀。
“少主,宋大小姐问少主近来可有空闲,可能一见?”
“不见!”
金禄一愣,不见吗?他摸了摸耳朵,怕听错了。
可少主明明已经阴沉着脸整整一日了,路过哪里都带着一股冷飕飕的风,气场就如寒冰一般。
整个清风阁都悄然无声,连书房外大树上筑巢许久每天吱哇乱叫的鸟儿也仿似感受到了这个气氛,消停了下来。
而且他已经从大老爷那里拿到了商队的印信,也没见少主脸色好了多少。
难道不是在生宋大小姐的气吗?可这别人都愿意来低头了......
真的不打算见见吗?
金禄站在一旁,没有吱声也没有告退。
“还杵着做什么?月影草送到纪大人府上了?取回商队印信不用将三老爷请来吗?
这么没眼力见,我该与金管事说说,或许让他换个伶俐点的堂侄孙来比较好。”
季回安仍旧端坐在栓后,手持狼毫笔,在澄心堂纸上细细挥洒,一笔一划专注非常。
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金禄一下,可金禄却脊背发凉,冷汗淋漓。
不敢再多言语,恭敬应是,立马退出书房之外。
月影草也不打算让别人送去了,既然少主这般说了,他无论如何都得亲自跑一趟。
金禄从库房中取出月影草经过季三夫人的院子,顺路就请了季三老爷到清风阁,有要事相商。
他送完月影草还得再跑一趟平宁侯府,将少主的拒绝告知。
接下来宋大小姐该如何行动,他也说不好。少主最近实在是太阴晴不定了。
金禄送月影草到纪府时,纪恒的马车恰好刚停在府门口。
纪恒接过月影草,刚想进府,却被金禄叫住。
金禄神色郑重:“纪大人不先打开看看吗?”
月影草稀有,他家主子也不过得了一株。而纪大人为了得到月影草也退让了极大一步。
他竟这般随意,都不先查验查验的吗?
纪恒站住,神色漠然,却语气肯定道:“不必了,你家少主必不会在此等事情上诓骗于我。”
他与季回安相识十载,季回安虽心思深沉但心气也高。
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偷梁换柱的事情想必还不屑做。
纪恒今日回府与往常并不一样,他没有先去书房倒是来到了内院。
纪府这座宅子并不大,不过普通的三进院落。
外院书房与内院也相隔不远,却如同是隔了天堑。
府中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知道,虽然老爷平日里看起来温和有礼,待下人也和善。
但只要老爷进了书房,没有大事不得叨扰。自然书房也成了一个禁地,就算是夫人也不例外。
今日纪恒破天荒地先来内院,可高兴坏了纪夫人。
纪夫人是镇安侯的嫡次女名陈若梅,自小也是金尊玉贵养大。
当年与纪恒的亲事在外人看来也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成亲两载,两人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纪恒主外,陈若梅主内。她善待纪恒的寡母,从不因纪恒家贫,寡母粗鄙而怠慢。
每日晨昏定省一次不落,整个纪府都被陈若梅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唯一的不如意便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虽婆母不说什么但陈若梅自个儿却很是焦虑。
“夫君今日回来的倒是早。”陈若梅一边替纪恒解着衣领上的扣子,一边含笑说道。
她身量娇小,要微微踮起脚尖方才能够得着纪恒的衣领。
仰着头望着眼前的丈夫,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她微微垂下头,带着点隐约的羞涩,问道:“若是不出门,夫君可要先沐浴洗去一身疲乏?”
替他脱掉了外衫,等着纪恒发话。
纪恒闭上眼眸,轻轻颔首:“嗯。”
陈若梅喜不自胜,笑意顿时从嘴角直扩散到眼角眉梢。
连语气都欢快了起来:“冬至,备水给老爷沐浴。”
纪恒将放在一旁的匣子递给了陈若梅,陈若梅有些好奇。
她从不敢胡乱碰纪恒的东西,故而虽他手中拿着匣子进门,她也不曾多看一眼,不让自己过多猜想。
可此刻纪恒就那般递到了她手中,又怎能不令她心思起伏不断。
匣子并不大,这里头装的莫不是首饰?送给她的吗?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如葱根般的手指轻轻将匣子面上活动的木盖子推开,难掩心中的激动与甜蜜,可落入眼帘的却是一株干枯的草药。
陈若梅抬眸,不解地望着纪恒。
“此药名为月影草,与妇人产子多有裨益。听说大皇子妃产期就在这几日,你现下就将药送过去。”
纪恒说完觉得有些不妥,又添了句:“也好让大皇子安心。”
陈若梅垂下眼眸,掩盖下了所有情绪。
“我今日身子不爽利,明早送去也一样的。”这是她成婚来头回没有那般顺从。
纪恒并未察觉,只皱了皱眉:“那你好生歇息,我让管事的替你送。”
“对了,想起来有份公文比较要紧,今夜便歇在书房了。”
陈若梅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手中的帕子被无意识地揉捏成一团。
可不过片刻便复又重新将笑意装点在了脸上,却不及眸底。
“还是我去送吧。夫君说的对,早些送去姐姐也可安心。”
陈若梅说罢便带着月影草出门,出了主院院门,见纪恒并未起身去书房。
她驻足在院门口,回头望了望,眸色黯淡,说不出的失望与心寒。
所以,她乖顺办事,他今晚便施舍于她?
“夫人,老爷也太不知道疼惜您了。”冬至替主子伤心,抱怨道。
陈若梅嘴角牵起一丝嘲讽:“冬至,咱们很早之前便知道了,不是吗?
老爷心中只有姐姐。”
什么大皇子忧心,纪恒若是那般一心为大皇子分忧,他就不会殿前毅然决然参奏京兆尹。
也殃及她被父母所不喜。
陈若梅的语气惨败,寂寥无比:“况且,如今的日子分明是我自求的。
当初算计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
“一切皆是定数。不过冬至,你家小姐自来不信天,唯信己。
当初他们那般相爱却又能如何?嫁给纪恒的是我,唯有我才配站在他身侧。”
“走吧,咱们去大皇子府。探望探望姐姐,顺便将老爷交代的事情办妥,省的老爷日日揪心、夜夜难寐。”
远处的管事急奔而来:“夫人,夫人。
大皇子府差人来报,大皇子妃刚刚发动了,马上临产。”
却见纪恒外衫都未穿,脚步虚浮,从卧房中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