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知秋苑的门槛之前,黛玉心中原本已有了计较,打算直接将那精心调配、稀释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药泉赠予迎春,为她驱散病痛的阴霾。
然而,当她得知大舅舅竟将迎春许配给了声名狼藉的孙绍祖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蔽日,瞬间笼罩了她的心田。
黛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那大舅舅啊,似乎从来都不曾将女儿家的幸福放在心上。
如今,竟是连亲生骨肉,也要沦为他权谋利益的牺牲品了吗?
人心,何其贪婪!
贾赦,不但继承了荣国公的爵位,还在兵部恩荫袭了个正三品的将军虚衔,整日里无所事事,只在里面混日子。
而孙绍祖是兵部的指挥使,他前面连死了两任妻子,都是在新婚不久,就莫名其妙地离世,京城因而流传出他“克妻”的名声。
这些事,贾赦又岂会不知?
明知如此,还执意许亲,若非其中暗藏玄机,黛玉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好在,婚期尚远,这其间,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黛玉在心中暗暗盘算,决定回头便让父亲和灵一多方搜集些关于孙绍祖的信息给迎春。
然而,一想到迎春那温婉柔顺、逆来顺受的性子,黛玉便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她深知,自己能做的终究有限。
至于最终能否改变迎春的命运,关键还在于迎春自己。
旁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思绪至此,黛玉轻轻从识海里唤出灵一,趁着司琪忙碌于泡茶,转身取茶杯的空儿,让灵一将稀释好的药泉水倒入茶壶之中。
灵一身形本来就小,何况她还拥有隐身功能,只一闪,就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躲在了茶壶后面。
她那双细小的手紧紧抱着一个跟她身形相仿的瓷瓶,隐在对她来说显得特别巨大的壶后,无人能够察觉其存在。
此刻,若有人恰好站在茶壶靠墙的这一侧,定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神似乎出了问题——茶壶旁,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竟然悬浮在半空,时而轻轻摇曳,时而缓缓游走,恍如这个白色的细釉瓷瓶成精了似的!
突然,那只小瓷瓶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迅速攀升至茶壶口,将其中的无色液体倾泻而入。
随后,小瓷瓶咻的一下,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灵一刚回识海,灵二便不满地嘟起小嘴,满脸委屈地抱怨道:“为何我没有隐身功能呢?若有,倒药泉这么好玩的差使,指定是我的,主人这也太偏心了!”
灵一闻言,好脾气地解释道:“这你可冤枉主人了,我的隐身功能是地府的崔判官赐予的,可不关主人的事。”
灵二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一下子发现了绝世宝藏:“那我也要让主人找崔判官帮我设置一个,不能隐身的话,好多热闹都不能凑,真是太不方便了!”
灵一:“……”
合着灵二想有隐身功能,纯粹是为了凑热闹啊!
值得一提的是,灵一身上的隐身术,对黛玉是不起作用的。
黛玉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清楚地瞧见她。
黛玉见药泉水已顺利加入,便不再关注此事,转而拉着迎春聊起了家常。
司琪则在一旁忙碌着,为几人一一奉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探春性格略显急躁,再加上来时跑了一段,此刻早已口干舌燥。
她抻手接过茶杯,也顾不得烫嘴,轻吹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
刚啜完,便惊讶地“咦?”了一声,道:“你今儿这茶,倒比往日里来得清香?”
说完,她连吹几口凉气,又连啜几口,那模样,乐陶陶的。
惜春也感到口渴难耐,闻言,便也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一番品茗后,她点头称赞道:“确实比往日的茶滋味更佳。”
迎春狐疑道:“不会啊,我这儿的茶,都是公中领的,哪回不是别人领剩下的,还能比你们的好了?”
她将信将疑地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品味。
怪了!
她心中暗想:难不成是今儿林妹妹她们来探病,我今天心情好的缘故?
这茶,倒真像是比平日里的,清润许多。
而深知其中缘由的黛玉,则深藏功与名,含笑不语。
几人不知不觉间,将手里的茶饮完了。
她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便又叫司琪续上。
不一会儿,迎春三姐妹便将这满满一壶茶喝了个精光。
几盏热茶下肚,不多会儿,几人便都出了一身汗。
几姐妹中,唯独黛玉始终不慌不忙,保持着冰肌玉骨的姿态,而其他人则是香汗淋漓。
探春和惜春出了汗后,便想回去洗漱换衣,于是提出告辞。
迎春也不挽留,只说待病好了就去回禀太太,然后与三妹妹、四妹妹一道去林府看望黛玉。
她也觉得出了一身汗后,身上松快了许多,便吩咐司琪备水洗漱,自己则亲自起身下床,送姐妹们出去。
黛玉又陪着探春和惜春走了一段路,到了前往贾母荣安堂的一个三叉小道前,三人便分道扬镳。
她们约定晚宴时再见,然后便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