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星期日的解释,瓦尔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身气息悄然变化,不再如初见时浑身散发着戒备的气息。
星期日见他这般反应,心里还以为瓦尔特对自己的说辞心存疑虑,稍显急切地说道:“瓦尔特先生,我能理解,这番论及穿越的说辞确实让人难以信服,但我愿在此立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掺杂半分虚假。”
在星期日和万维克的注视下,瓦尔特神色自若,抬手不紧不慢地推了推眼镜,紧接着利落地收起手杖,语调平稳地回应:“我明白了,我相信你的话。”
星期日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缓缓将手轻轻放在胸前,脸上浮起一抹真挚的笑意,诚恳说道:“承蒙您的信任,这份信任,我定不会辜负。”
“可算把这剑拔弩张的事儿给化解了。”万维克跟着长舒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
不知怎的,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杖,自瓦尔特拿着它出现,就使万维克无端生出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此刻风波平息,那股莫名的压迫感才总算消散。
瓦尔特将目光缓缓投向钟表小子雕像所在之处,沉吟片刻后开口,语调平静却带着审视的意味:“所以,照你的说法,那位丹兰女士,就是你在异世界遭遇的敌人?”
“没错。”星期日颔首确认,目光也随之投向钟表小子雕像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可我实在想不通,她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瓦尔特略作思忖,沉稳开口:“不管怎样,就按你刚才的想法,混进人群一探究竟吧。”
“那就接下来仰赖瓦尔特先生了。”
主意既定,瓦尔特、星期日和万维克三人,朝着钟表小子雕像的方向稳步走去。
途中,万维克不动声色,暗中与星期日展开心灵沟通,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与好奇:“好家伙,你就这么不打自招了?我还以为你能多扛一会儿,怎么也得等对方使出美人计,你再松口吧?”
“正如我方才所说,在匹诺康尼,瓦尔特先生是我们目前为数不多能够仰赖的人。”星期日没有理会万维克话语中的调侃,十分认真地回答,“由于我此前的所作所为,给他留下了错误的印象和看法,现在要想得到他的信任,我只能这么做。”
“一旦他察觉我在说谎,我们之间便会横亘一道难以消除的隔阂。届时,各种意料之外的麻烦很可能接踵而至,这绝非我愿意看到的局面。”
就在他们以心灵沟通的短暂间隙里,三人巧妙地在围观人群中穿梭前行,顺利抵达了最前排,近距离直面眼前的场景。
放眼望去,周遭密密麻麻围聚着一群人,个个伸长脖子、满脸好奇地瞧着热闹。而处在这场喧嚣中心的,是丹兰和一位皮皮西人,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紧紧揪着众人的目光。
女皮皮西人面色涨红,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女儿!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使出浑身解数,手臂奋力前推,试图挣脱紧紧抱住自己的丹兰。
丹兰的眼眶被悲伤与激动涨得通红,泪水不受控制,顺着脸颊簌簌滚落,双手好似两把铁钳,牢牢地箍住女皮皮西人,仿佛一松开,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她全然听不进女皮皮西人的抗拒与话语,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泣不成声地说着:“若若,我的若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长久以来积攒的喜悦,让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都不禁为之动容。
女皮皮西人又气又急,脸色由红到紫红,分不清是被丹兰勒的,还是怒火上头所致。
“你瞅瞅你穿的这一身,完完全全就是仙舟人的打扮!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皮皮西人,怎么可能有你这么个仙舟模样的母亲?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快放手啊!”
眼见丹兰仍然迟迟不肯松手,女皮皮西人使出浑身解数,手脚并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丹兰的束缚。
随着力气一点点耗尽,她的眼眶逐渐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最后只能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呼喊:“谁能来救救我!”
见到这一幕,星期日迅速扭头看向瓦尔特,目光交汇间,无需过多言语,仅一个眼神,便读懂了彼此的心思。
在得到瓦尔特点头默许后,星期日将双手隐于身侧,动作极为隐蔽地对着丹兰施展调律。
只见他的指尖微微颤动,空气中似乎有不易察觉的波动蔓延开来,丝丝缕缕的奇异力量朝着丹兰涌去,试图安抚她混乱的情绪。
调律之力悄无声息地触及丹兰,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眼神中的疯狂与执念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与困惑,她缓缓松开了女皮皮西人。
女皮皮西人脱力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向丹兰,然后连滚带爬地匆忙起身,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慌不择路地拨开人群,逃离了这里。
围观的人群见主角已经跑了,似乎没热闹可看了,顿时意兴阑珊,三三两两低声嘟囔着,不一会儿就像被惊扰的鸟兽,四散而去,眨眼间便只剩下寥寥几人。
待人群散尽,三人才走上前来。万维克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嘟囔:“真是搞不懂这些人,就这么点事儿,有什么可围观的?连找乐子都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星期日脑海中浮现出女皮皮西人满脸痛苦、拼命挣扎的模样,不禁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和严肃:“即便是为了寻欢作乐,满足自己爱凑热闹的私欲,也不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世上大多数人,哪能像你这么通透。”万维克摊手说道,“他们就是图个乐子,才不管别人怎么样呢 。”
紧接着,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失魂落魄的丹兰身上,只见瓦尔特微微上前,和声细语道:“这位女士,你还好吗?”
丹兰的动作迟缓而沉重,缓缓仰起头,眼神如死寂的深潭,空洞又迷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她的视线,首先落在正中央身姿挺拔的瓦尔特身上,稍作停留后,又转向了身旁的星期日,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与探寻,最终,定格在了万维克身上。
万维克被丹兰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寒毛直竖,浑身像爬满了蚂蚁般不自在,下意识就想往星期日身后躲。
可一想到这么做实在有损自己的面子,他只能硬着头皮僵在原地,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这话仿若一道电流,刹那间激活了丹兰。她目光陡然锐利,毫无征兆地朝着万维克扑去,双手如铁箍般死死抱住他,凄厉的哭喊瞬间冲破喉咙:
“我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