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皇帝的事情,这位老县尊都做的出来,何至于怒怼这位使君。
按照陈铭推断,沈谦实这次去面见那位使君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无非是徐州打了败仗,消耗光了朝廷派来的资源。
对付一伙不足千人的乱民,还要请求朝廷支援,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合理,那位使君肯定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索性抛开朝廷的资助,将目光放在更加好压榨的青州身上,无他,青州虽然距离徐州远,可却极有可能是反贼下一个袭击的目标。
如此一切的推测就很明朗了,朝廷那边先瞒着,靠着青州的支援,直接将这件事给平了,而后皆大欢喜。
可一个酒囊饭袋能搞得定张均平他们,以陈铭看来似乎还真的不一定。
“县尊莫要着急,不过是一个士族子弟罢了,不如将这件事详细的告诉卑职,没准......”
“卑职能够将这件事帮县尊给平了呢?”
陈铭自信一笑,沈谦实苦笑摇头:“人家是什么人,皇后娘娘的族人,你能干什么,别以为你是山贼你就了不起。”
“县尊,我是......”
陈铭忽然眸子一缩,诧异无比地望着沈谦实,“县尊方才说什么,谁是山贼,哪里有山贼?”
陈铭揣着明白装糊涂,此刻望着沈谦实的眼神却警惕了起来。
沈谦实“嘿”了一声,“你就别跟老夫打马虎眼了,老夫怎么说也是从朝廷下来的,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陈铭神情不有地有些凝重,直言不讳道:“县尊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
在他眼中,沈谦实就是憨直的代名词,生活也极其简单,除了处理必要的公务,大部分时间全都是呆在书房里。
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既视感,可是问题的关键来了,这位沈县尊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自己是山贼呢?
靠着眼力?陈铭是不相信的,说白了,那不是沈谦实的人设。
“咳咳。”沈谦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确实隐藏的很好,可是呢......我有个鬼精鬼精的弟弟,他生性多疑,可是他几乎从来不说。”
“你的意思沈刺史看出来的?”陈铭这才相信了几分。
“自然,我那位弟弟可不是一般人,他比老夫会当官,比老夫能识人,更加比老夫更加圆滑,给你说一件旧事。”
“曾经大武朝有一位奸相,大概是万人唾弃的那一种,权倾朝野,可以说整个朝堂上无人敢与之为敌,说真的,当年老夫年少热血,可老夫那时候也怂了,身为言官却不敢上书直言。”
提起旧事,沈谦实眼中闪过一抹怅然若失,人终究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而穷尽一生,或许就是为了弥补那时候的遗憾,沈谦实才在自己迟暮之日,做出那般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而我小弟不同,他知道想要扳倒那人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他选择了一个老夫都不解的方式,主动成为了那奸相门下走狗,一时之间,骂我沈家之人,如过江之鲫。”
“那时候,老夫都差点和他断绝关系,就连他二姐说都不好使,可是那又如何,小弟仍旧我行我素。”
“谁料那奸相门下也不是一片和谐,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聚在一起,脑中全都是生意,同样要站队,奸相更是生性多疑。”
“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小弟的位置却稳如泰山。”
陈铭到手一口凉气,没想到是沈儒竟然还有这般传奇的过往,当真匪夷所思。
一个生性多疑的领导,不断变换的班底,这种时候还能够独善其身,还能够地位稳固,足见其为人处世的手段。
陈铭脑中不有地再次浮现出沈儒那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脸,当真是极具迷惑性。
难得看陈铭这般入迷,沈谦实心中不由地腾起一股快感,这小子太小看大武的官,太小看朝廷了,若是一直如此,到时候怕是要吃大亏的。
“这么说吧,直到那奸相倒台的那一刻,他都没想到会是他最信任的小弟出卖了他,朝廷也将此事轻轻松松的接过。”
“按理来说,我家小弟定然会被当做党羽诛连,可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不仅仅没有受到诛连,反而因为此事,而连胜三级,原因无他,因为他选对了当今陛下。”
沈谦实脸上浮现出极其自豪的神情,陈铭整个人亚麻呆住了,选中一次叫运气,选中每一次那就是实力。
陈铭眼中浮现出一抹浓浓的震撼,震撼的无以复加,“倒是小看这位沈大人了。”
“不是你小看他,是你有些太心急了,那日从青州回来之后,老夫和小弟见了一面,期间便问起青州城的事情,说来说去,小弟便觉得你的身份越发经不住推敲。”
沈谦实继续说道:“其一,你名为游侠,实际上操着极其熟练的青州地方口音,其二,你纵有文采,可老夫看过你的字,着实难登大雅,其三嘛......”
“你剿匪的路程太顺畅了,就好似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了,虽说有乡勇助力,可那帮乡勇,老夫派人去暗中核实了,怎么说呢......”
“根本就不存在。”
陈铭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没瞒住沈谦实,而今暴露了,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世道,这局势对他而言,可以说刚刚好。
如果说从前是借着府衙的招牌,借鸡生蛋,那现在似乎并不需要了。
从一定的角度来看,他和沈谦实已经变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县尊想如何处置我?”
“如何处置?”沈谦实笑了,“事到如今,还有必要谈及处置二字吗,告诉别人我用了一个山贼到那个都头,朝廷若是知晓了,又会如何看待我?”
“更加关键的是,你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清原县的百姓吗,若不是你,清原县周遭的百姓,怕是过不了这些年的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