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清欢就醒了。小玉正蹲在地上给炭盆生火,房间里一股松木的香气。
“掌柜的,您这么早就起了?”小玉忙站起身。
“睡不着。”沈清欢披上外衣,“茶铺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布置好了,就等后天开业。”小玉说着,往炭盆里又添了两块炭,“黄三爷昨晚派人来说,今天就能把最后一块招牌挂上。”
沈清欢点点头,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伯推门进来:“掌柜的,不好了。茶行会的人来了。”
“茶行会?”沈清欢捏了捏眉心,“来了多少人?”
“十几个。”赵伯说,“徐世泽带着他们,说要检查咱们的茶叶。”
沈清欢穿好衣服:“去茶铺。”
西市最大的茶铺门前,徐世泽带着一群人正在门口等着。
他四十多岁,方脸大耳,穿着绸缎长衫,腰间挂着一块碧玉。
他身后站着茶行会的十几个执事,个个腰板挺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徐会长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沈清欢走到门前,笑着说。
“沈掌柜客气了。”徐世泽摸着腰间的玉佩,“昨天听说你要在西市开茶铺,特地来看看。”
沈清欢把人让进店里。茶铺里的桌椅都是新的,檀木的香气还没散去。
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是黄三爷特地从扬州带来的。
“不错,不错。”徐世泽四下打量,“这装修,比我的铺子还气派。”
“徐会长见笑了。”沈清欢说,“不知道今天来,有什么指教?”
徐世泽咳嗽一声:“按规矩,新开的茶铺,茶行会要先检查一下茶叶品质。”
“这个自然。”沈清欢让人把茶叶都搬出来。
一个身材瘦高,眼睛细长的执事上前来检查。
这是茶行会有名的老手马德,最擅长挑毛病。
他拿起一包茶叶,刚要说话,徐世泽突然指着包装道:“这个不行。”
“怎么了?”沈清欢问。
“按规定,茶叶包装上必须标明产地、采摘时间。”
徐世泽说,“你这包装,什么都没写。”
沈清欢笑了:“徐会长说笑了。这些茶叶都是要重新包装的,现在这些只是临时的。”
“规矩就是规矩。”徐世泽板着脸,“违反规定,罚银五百两。”
“五百两?”小玉惊呼一声,“这也太...”
沈清欢拦住她:“徐会长说的是。不过,这处罚是不是重了点?”
“重?”徐世泽冷笑,“你知道茶叶质量出了问题会怎么样吗?”
说着,他让马德继续检查。马德拿着一包茶叶,在鼻子下闻了闻:“这包龙井,水分超标。”
“超标?”沈清欢走过去,“这茶叶是张福亲自验过的。”
“张福?”徐世泽不屑地说,“他那点本事,也配验茶?”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年轻人。他穿着青色长衫,走路带风。
沈清欢认得他,是茶行会的少东家吴平。这人在京城出了名的爱管闲事。
“徐叔。”吴平走进来,“听说您来检查茶叶,我特地来看看。”
徐世泽点点头:“来得正好。你也帮着看看。”
吴平拿起一包茶叶,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这包装也太粗糙了。
要我说,再罚五百两。”
“你...”小玉气得脸都红了。
沈清欢拉住她:“吴少爷说得是。不过,我倒是听说,吴家的茶铺前几天也被查出包装不合格。
怎么,茶行会没去查?”
吴平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清欢笑着说,“就是觉得有趣。
前几天,我让人送了点礼去茶行会。徐会长应该收到了吧?”
徐世泽眯起眼睛:“什么礼?”
“是兵部侍郎府上送来的。”沈清欢慢悠悠地说,“听说徐会长最近和侍郎府上走得很近?”
徐世泽的脸色变了变。沈清欢继续说:“对了,马执事。
你家那位在青楼的相好,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马德手一抖,茶叶撒了一地。吴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掌柜。”徐世泽放下茶叶,“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欢笑了:“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起这些事,和徐会长说说。”
徐世泽沉默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沈掌柜果然是个明白人。
这茶叶嘛,我看也没什么大问题。”
“徐叔!”吴平急了,“这怎么...”
“闭嘴!”徐世泽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沈清欢,“不过,规矩还是要讲的。
罚银五十两,你看如何?”
“成交。”沈清欢拍拍手,“赵伯,去拿银子。”
吴平气得直跺脚,转身就走。徐世泽朝沈清欢拱拱手:“沈掌柜,告辞了。”
等人都走光了,小玉才说:“掌柜的,您早就查到他们的把柄了?”
“掌柜的不光查到了他们的把柄,还找人给茶行会施压了。”
赵伯笑着说,“刚才我看见城防营的人在外面转悠。”
“难怪徐世泽这么快就服软。”小玉恍然大悟,“他肯定是看见了。”
沈清欢正要说话,一个穿青衫的小厮跑进来:“掌柜的,林少爷来了。”
林修大步走进茶铺,身后跟着他的管家周全。
他今天穿了件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白玉带,整个人说不出的贵气。
“刚才的事,我都听说了。”林修坐下来,“徐世泽这个人,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不会老实的。”
沈清欢给他倒了杯茶:“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如何?”林修端起茶杯,“城防营的杨大人已经答应了,每天派人在这附近巡逻。”
“杨大人?”小玉睁大眼睛,“就是那个最近升了指挥使的杨大人?”
林修点点头:“徐世泽要是敢来捣乱,杨大人不介意请他喝杯茶。”
沈清欢笑了:“林少爷的面子真大。”
“不是我的面子大。”林修放下茶杯,“是沈掌柜的茶好喝。
杨大人最喜欢你这里的龙井,说一个月要订十斤。”
正说着,又进来一个人。是茶行会的执事刘铭,专管收罚银的。
他一进门就笑着说:“沈掌柜,我来收罚银。”
沈清欢让赵伯把银子拿来。刘铭一边数银子,一边说:“徐会长让我转告您,后天开业的事情,茶行会一定捧场。”
“有劳了。”沈清欢说。
等刘铭走后,林修才说:“徐世泽这是想两边都讨好。”
“无所谓。”沈清欢说,“只要他不来捣乱就行。”
林修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少爷。”沈清欢叫住他,“今天的事,谢谢。”
林修头也不回地说:“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徐世泽太嚣张。”
等林修走后,小玉才问:“掌柜的,您说他为什么帮咱们?”
“谁知道呢。”沈清欢笑了笑,“可能是看徐世泽不顺眼吧。”
这时,黄三爷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灰布衣裳,手里拿着一把尺子。
他身后跟着两个学徒,抬着一块木牌。
“沈掌柜。”黄三爷说,“招牌做好了,您看看满意不满意。”
沈清欢走到门外。木牌上雕着“清欢茶庄”四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
黄三爷得意地说:“这是用上等梨木做的,保管用个十年八年都不会坏。”
“黄老,手艺真好。”沈清欢说,“这招牌一挂上,整个茶铺就完整了。”
“那是。”黄三爷抚着胡子,“我黄三爷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正说着,街上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蓝布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这是住在对面的布庄掌柜钱远。
“沈掌柜。”钱远走过来,“开张前就这么热闹啊。”
沈清欢笑着说:“钱掌柜说笑了。这不是在准备后天开业嘛。”
“听说茶行会的人来过了?”钱远问。
“是啊。”沈清欢说,“徐会长来看看。”
钱远摇摇头:“这徐世泽,就爱收钱。上个月我侄子开布庄,他也去收了五十两。”
沈清欢笑了笑:“生意人嘛,都不容易。”
这时,赵伯走过来:“掌柜的,后厨的灶台坏了。”
“我去看看。”沈清欢说完,转身进了后院。
后院里,厨子老王正愁眉苦脸地看着灶台。灶台上裂了条缝,冒着烟。
“怎么回事?”沈清欢问。
“早上烧水的时候,突然就裂了。”老王说,“这灶台是新砌的啊。”
沈清欢看了看:“是新的。这砖...”她蹲下来,捡起一块砖,“这砖有问题。”
“什么问题?”小玉问。
“这砖是空心的。”沈清欢说,“看来是有人动了手脚。”
“会不会是...”小玉压低声音,“徐世泽的人干的?”
沈清欢摇头:“不是他。这砖是前天换的,那时候徐世泽还不知道我要开茶铺。”
“那会是谁?”
“沈明玉。”沈清欢冷笑,“除了她,还能有谁?”
小玉气得直跺脚:“这个沈明玉,太可恶了。”
“无所谓。”沈清欢站起身,“让人重新砌就是了。
对了,去把王五叫来。”
王五是沈清欢的一个伙计,最会打听消息。不一会,他就来了。
“掌柜的。”王五说,“您找我?”
“去查查沈明玉这几天见了什么人。”沈清欢说,“特别是跟泥瓦匠有关的。”
王五应了声就走了。沈清欢看着裂开的灶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明玉啊沈明玉,就这点手段,也想跟我斗?
正想着,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是黄三爷的学徒来报告,说招牌已经挂好了。
沈清欢走到前面一看,招牌高高挂在门楣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议论这新开的茶铺。
“听说这是从江南运来的龙井。”
“我听说掌柜的会亲自泡茶。”
“后天开业,一定要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