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悲,可悲!”贺汐汐正托着腮发呆,深非也慵懒的声音传来。
她缓缓回头,瞥了一眼没骨头似的靠着门框的深非也。
深非也狡黠一笑,径直走到贺汐汐左侧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悠悠飘来,贺汐汐不禁微微蹙起了秀眉。她侧过头,轻声吩咐站在身旁的两个小丫鬟:“你们都退下吧。”
深非也又拿起两个核桃,在手心轻轻一攥,核桃壳瞬间崩裂。
他随手拣出果肉,潇洒地将一粒抛入嘴中,而后把剩下的往贺汐汐面前一放。
贺汐汐蛾眉轻蹙,露出一丝不耐烦:“深非也?”明明有话跟她讲,却故作漫不经心,惹她烦躁。
深非也笑笑,拍拍手:“你爹打算将你嫁给哪个皇子?”
贺汐汐望向江面,懒得理他。
深非也嗤然一笑,道:“你爹为了贺家男子的荣华富贵,老将你们女子往皇室里送,可悲啊,可悲!这倘若赌错了……”
说着,朝贺汐汐身旁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厚王府现今是何种情形,知晓吧?”
点到即止后,又仿若无事般悠然坐了回来,身子轻轻往后一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起茶来。
贺汐汐愣怔了一下,似在思量。人人都羡慕她可以嫁皇子,从前她也以此为荣,可自从那人出现后,她的心就乱了。
再说自上次见了她姑姑,也对皇室生活犯了怵。
她姑姑远在洪县,每日却仍不得安宁,时刻需察言观色,以讨皇上欢心,还得操心宫中各类繁杂的、或许暗藏玄机的人际关系,以及防范宫中妃嫔使坏作乱。
贺汐汐虽喜风光,但每日都要过算计且不能出错的日子,她可没信心过好。
贺汐汐嘴角荡开一丝不自知的娇媚冷笑,微微抬起下巴道:“深非也,你说这许多,到底想干什么?”
深非也放下茶杯:“闲聊而已。”
贺汐汐冷哼一声,哪里会相信他的话。
深非也站起身,悠然踱到阑干处,指着柳镇的方向,眉眼轻佻道:“箬山,看到没?苏公子的商业疆土,啧啧。”
贺汐汐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深非也身旁。她先是瞧了瞧深非也的神色,随后才微微抬起美眸,朝着远处看去。
箬山在柳镇尽头处,那里灯火点点,仿若萤火虫在山谷闪烁——而两三个月前,那里还是一片死寂。
“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有十条撒金街。你说,到时洪耀商帮会如何?你爹,又会如何?”深非也斜倚阑干,微微眯起双眸,漫不经心道。
他又指着箬山对面道:“那两座小楼看到没?以前还荒着呢,现在就要取代玉轩楼,成为洪县最高档之所了。”
贺汐汐放眼望去,只见那两座小楼华灯璀璨。楼身上,竟用灯笼巧妙拼出了招牌。
那一个个灯笼排列有致,光芒交织,“豪侠居”三字龙飞凤舞,透着豪迈之气;“雅商客栈”四字则尽显文雅之风。
在这暗夜之中,两座小楼光芒夺目,格外惹人眼目。
江面上,有星光点点的船只,正在箬山和酒楼之间来来往往。
苏云亦,当真不能小觑!
深非也见贺汐汐望着江面出神,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眼神中透着意味深长。
他凑近贺汐汐,压低声音道:“你姑姑那样厉害,你想嫁什么人不能如愿?要是你能嫁给苏公子,你爹倒省心不用对付他了,是不是?”
贺汐汐回过神,柔声警告:“深非也,话不要乱讲。苏公子已娶叶苑苨为妻,我贺汐汐还怎么嫁!”
说完,才觉暴露了心思,脸一红,不禁有些气恼,怒瞪着深非也。她竟是让他牵着鼻子走了。
深非也得逞一笑,又挑了挑眉,轻松道:“让他们和离不就好了?”
贺汐汐本不想再搭理他,可终究没能忍住,冷笑一声道:“皇上赐予贺礼的婚姻,岂是你说和离就能和离的?即便那二人有意和离,也得思量是否会遭皇上追责。”
深非也嘴角一扬,轻声点拨道:“这拆婚嘛,法子多得很。”
说着停顿片刻,看了看贺汐汐,眼含诡谲,悠悠道:“比如皇上说这婚姻不作数了呢。”
贺汐汐哑然,紧紧攥着手中丝帕,有些震惊。
深非也黠慧地盯着她,似在无声传递着什么,直到贺汐汐的眼神,由迷茫变得澄澈,他才收回视线。
贺汐汐心下惊骇,未曾料到,深家老爷和大公子皆满怀浩然正气,偏这深非也整日嬉皮笑脸,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贺汐汐警惕起来,她双眸紧盯着深非也:“你教我这样做,是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她可不想落入他的陷阱。
深非也耸耸肩,摊开手,好笑道:“对我有什么好处?贺家好了,我深家也受益,这好处不明显吗?”
贺汐汐一时语塞,呐呐道:“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深非也哂然一笑,没作答。
忽然,他微微侧首,似是听到了什么异动。旋即,单手轻盈地跃上阑干,纵身往前面屋檐跃去,只丢下一句“先走了”,便消失在眼前。
深非也一走,阳台的门立时被拉开——深语浅拉着扭扭捏捏、一脸娇羞的付雅伶走了出来。
深语浅那颗小脑袋左看右瞧,却只看到贺汐汐,便有些不解地皱眉,问道:“汐汐姐,我二哥呢?丫鬟们不说他在这吗?”
“刚走。”贺汐汐倚着栏杆,若有所思道。
听得此话,深语浅一脸怒容,付雅伶一脸失落。
2
深非也逛到撒金街,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喧哗声若海浪,便也过去凑热闹。
挤到中间一瞧,一身白袍的贺昱青满脸窘相,被一黑衣蒙面少女反剪着双手,被迫跪在地上,嘴角微微抽搐着。
那少女身姿袅袅,却透着英气。其裙摆和靴子上都沾着污泥。
贺昱青的小厮在旁边惊慌失措地求着少女:“姑娘,高抬贵手啊……”
少女对贺昱青道:“给本姑娘道歉,就饶你!”
深非也挑了挑眉,这甜糯的声音很耳熟。
贺昱青在洪县横行霸道惯了,哪受过这般耻辱,此刻被人钳制,也一点不惧,一双眼满含愤恨,努力回头瞪着少女!
只怪今日出门急,没带打手,不然定将这妮子大卸八块!
少女将贺昱青双手使劲往后拧,贺昱青疼得龇牙咧嘴,却仍不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