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迟到大雪封山之前，我就要离开。”
沈廷皱着眉头，不得不说，虽然司浔这小子对他妹妹有坏心思，但这次的确是多亏了他，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姑姑还有姑父交代。
“小情，我觉得你公社小学的那个工作......最好还是辞了比较好，不然等司浔走了以后，你每天自己去公社太危险了，那些人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盯着你呢，待在槐树村里起码那些人不敢乱来。”
钟情有些为难，她是真的不会出事儿，但她又不能把原因说出来，抱怨归抱怨，她在公社当老师肯定是比下地干活儿要轻松多了的，时间也自由得多。
“这件事儿明年再说吧，也许明年会有明年的办法呢。”司浔突然出声。
沈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没有再反对。
钟情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梨子吃了吧，哥，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赶去外公外婆那边儿？”
沈廷“嗯”了一声，“这个时间去比较安全，我这就过去了。”
沈廷连梨子也没吃，就起身准备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向还坐在凳子上的司浔，嘴角扯了扯，“这么晚了，你还不走？”
“我还要留下来帮小情收拾一下厨房，你先走吧。”司浔说着就站起来走到灶台上，上面摆放着他们刚刚吃过的碗盘还有筷子。
之前司浔来这里吃完饭都会帮着一起收拾，但这次沈廷也在这里，钟情就有点不好意思让他收拾了，“不用，司大哥，你跟我哥一起走吧。”
沈廷嘴角微微一抽，冷哼道：“......小情，让他洗吧，他在你这里蹭吃蹭喝那么久，洗一下碗怎么了？这是他应该做的！”
钟情无奈，“哥，你说什么呢？司大哥没有蹭吃蹭喝，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一些野鸡野兔过来，你看我那屋檐下挂着的风干鸡和风干兔，基本上都是用司大哥送来的野鸡和野兔弄的。”
“他在山上，又会打猎，给你猎点野鸡野兔也是应该的，难不成他还空手到你这里来吃饭？”沈廷捋起袖子，也走到灶台前，“我也等一下再走，小情，你做饭辛苦了，我来洗碗吧。”
“你坐在那儿把梨子吃了，这玩意儿留不住，过了夜最好就不要吃了。”
钟情拗不过两人，便坐在桌前吃着梨子看着两人洗碗，司浔洗碗洗得很熟练，沈廷倒是有点笨手笨脚的，还差点儿打碎了一个碗。
“哥，司大哥，我这里还有几瓶蘑菇鸡肉酱，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一人带两瓶走吧。”
沈廷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在部队里什么吃的没有？”
“我这里还有不少呢，蘑菇我从山上采了不少，野鸡司大哥也送了不少过来，我想吃自己可以再做啊，我跟你说，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他们可都吃过。”
沈廷听到他爷爷奶奶还有爸妈那边都有，倒是有些意动，他眼神转了转，又指了指司浔，“你之前有没有给过他？”
“给过啊，司大哥还有他的属下都说很好吃呢。”
“行，那你一会儿给我带上两瓶，要是肉不够吃，就让司浔上山给你猎，千万别跟他客气！”
“嗯。”钟情在心中偷笑，这两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特别不对付，准确来说是沈廷单方面对司浔看不惯，说实话她觉得司浔的情绪是真的稳定，沈廷这么闹他的情绪都没什么大的起伏。
把两人送走之后，钟情洗漱了一番就躺到床上了。
......
第二天钟情也是下午的课，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碰见那群从县里市里拨下来的老师们，他们手上拿着课本也是刚刚下课。
钱李娜几人把钟露萱围在中间，看到钟情之后，钱李娜就冷哼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其实自从上次在国营饭店闹得不愉快以后，钱李娜看到她就是这个反应了，其他人都还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其实钟情没有把钱李娜放在眼里，倒是这个钟露萱，钟情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探究，这让她有点奇怪，这个钟露萱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李娜是教数学的，课程还挺重的，看到钟情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她心里顿时就有点不平衡，阴阳怪气地道：“小钟老师你还真是悠闲，每天上课都是卡着时间来，你觉得你这样对得起国家给你的工资吗？”
因为钟露萱也姓钟，且年龄比钟情要大好几岁，所以大家都管钟情叫小钟老师，钟露萱叫大钟老师。
钟情觉得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这话......之前李春梅好像也对她说过吧？
她停住脚步，因为个子比较高，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钱李娜，美丽精致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钱老师，你知道上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老师现在去哪儿了吗？”
钱李娜有些不明所以，“能去哪儿？难不成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李春梅李老师你们应该听说过吧。”钟情也不多说了，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钱李娜就进了办公室。
“你你你，你给我说清楚！我告诉你，我可是领导专门派下来的！我是从市里来的！就你一个小小的知青能把我怎么样？喂，你给我回来！”钱李娜当然知道李春梅，她现在教的五年级恰好就是顶得李春梅的班，见钟情头也不回地走了，钱李娜气得够呛，脸色涨红地看向钟露萱，“露萱，你看这个钟情也太嚣张了吧！竟然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然而一转头，却看见钟露萱的面色有些煞白，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中竟然还罕见地带了一丝恐惧。
“露萱，你怎么了？”
钟露萱白皙的手指掐进了肉里，但她却浑然不觉，她没有回答钱李娜的话，只是转身匆匆走了。
“哎，露萱，你的包还在办公室里没拿呢！”
钟露萱听见了，但也没有回头。
“露萱这是怎么了？”钱李娜有些疑惑地问其他人，几个老师都摇摇头，有人猜测，“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放心吧，以露萱家的势力，她在春风公社能出什么事儿？”
“这倒也是。”
“走吧，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钟露萱怀着惊恐的心情回到了家，她的钥匙连同包一起丢在了学校里，她只能用力地拍门，这对于平时一直保持淑女风范的钟露萱来说是很难得的。
钟露萱这样强力地拍门，左邻右舍也都被她吸引过来了，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邻居阿姨有些担忧地询问：“露萱，你这是怎么了？”
见钟露萱迟迟不回应，那个阿姨又问：“你忘记带钥匙了吗？你妈去买菜了还没回来，你要不先来我家坐一下等等她？”
钟露萱现在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歉意地朝着阿姨微微一笑，发出的声音却有些嘶哑，“谢谢张阿姨，我就在门口等就好了。”
“行，那我先回去做饭了。”那阿姨见她不去也不勉强，反正她只是随口一问。
其他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人也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带着深意。
钟露萱感觉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的手指一直在手上摩挲着，借此来缓解心中的焦急和惊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萱萱？你怎么在门外站着？”
“妈，你终于回来了！”钟露萱神色一振，她刚想说什么，目光就扫到站在外面走廊上吃饭的其他邻居们，见他们都一脸八卦地看着这边，钟露萱把想说的话压到了心底，只是道：“妈，我忘记带钥匙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怎么这么粗心？”宋怀英嗔怪地瞥了一眼女儿，又从装菜的篮子里取出钱包，从钱包里取出钥匙后开了门。
宋怀英看着女儿心不在焉又急匆匆地换了鞋，她也把拖鞋换上，施施然坐在沙发上，然后了然地问道：“说吧，出了什么事儿，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态过。”
钟露萱挨着母亲坐下，她拉住母亲的手，语气有些迟疑，“妈，我们学校有一个女老师，她也姓钟......”
宋怀英知道女儿说的事情绝对不会只是这么简单，便没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她长得很面熟，但我一直想不起来像谁，直到今天，在走廊上她跟另外一个女老师对峙，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
钟露萱有些难以开口，宋怀英心中却已经有了些猜测，等钟露萱说出“奶奶”这两个字的时候她道了一句“果然”。
“妈，你已经猜到了？”钟露萱有些惊讶。
“嗯。”宋怀英点点头，“之前你爸非要我跟你一起到这个什么春风公社来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他的目的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这件事儿......”
钟露萱听得一头雾水，“这跟爸要我们来春风公社又有什么关系啊？妈你的意思是，爸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那个钟情？爸认识她吗？”
“还有，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之前我们一家在京市待得好好的，爸为什么突然被调到黑省来了？”
钟露萱真的觉得很奇怪，她一个堂堂京市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她爸竟然让她来黑省哈市底下的一个小公社的小学来当老师，她一开始死活不肯来，但却抵不过父亲的坚持还是来到了这里。
“唉......”宋怀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儿说来话长......”
“其实你爸并不是你爷爷奶奶亲生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钟露萱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绝对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话啊......”
钟露萱说着说着自己又陷入了怀疑之中，“难怪奶奶好像一直对我们淡淡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是。”宋怀英摇摇头，“你爷爷奶奶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儿，我也是前几年你爸调到黑省来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你爸觉得你爷爷奶奶对我们一家越来越冷淡，害怕这件事儿迟早要被揭露出来，干脆就主动调到黑省，不跟他们朝夕相处，这样也不至于露太多的马脚。”
钟露萱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爸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爸不是爷爷奶奶的孩子，那谁是？这和钟情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钟情是爷爷奶奶的孩子？”
“萱萱，冷静下来。”宋怀英眉头轻轻一皱，“你不要自乱阵脚，现在这件事儿除了我们一家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钟露萱被宋怀英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心乱了，她坐下来喝了一杯茶，镇定了一下情绪，才道：“对，钟情不可能是爷爷奶奶的孩子，年龄对不上......”
宋怀英见女儿冷静下来了，才把事情完整地跟她说了一遍。
钟露萱听完之后又怀疑人生了，“妈，你是说我的亲生奶奶是一个乡下泥腿子，而且以前在我们钟家做保姆，她为了荣华富贵就把我爸和爷爷奶奶的亲生儿子给掉包了，而钟情就是爷爷奶奶那个亲生儿子的女儿？”
“如果你没找错人，那应该是没错了。”宋怀英也觉得有些头疼，她靠在沙发上，用手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萱萱，你说的那个钟情，她是什么样一个人？”
钟露萱还有些呆滞，下意识回答道：“钟情么，她长得很漂亮，嘴巴也很伶俐，寻常人压根儿就说不过她......”
宋怀英失笑，“是我糊涂了，你都说她像你奶奶了，怎么可能是什么庸人呢？”
钟露萱忍不住道：“妈，你说的这些真的不是在骗我吗？这太匪夷所思了......我怎么可能不是爷爷奶奶的亲生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