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当归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只见长街两侧跪着百姓,数马奔腾,禁军开道。其后是身着玄甲、骑着骏马的青年。
金质玉相,眉目冷冽,眸色沉沉,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百姓齐声呼喊“陛下万年”。
凌当归心脏顿然似乎停滞了一秒,下意识抓住了木窗台,眼睛不曾眨动。
那是……是陆观南,如今的天下之主。
凌当归忍不住地战栗,有一种冲动,心头都热了起来,忽而瞧见他身后,顿时冷了下去,脸色微白。
他身后是数人抬着的一顶高轿子。
轿子华贵,一阵阵的风拂过,吹起帷幕,轻纱飘扬,露出一张朦朦胧胧、系着面纱的女子面容。女子一双淡紫色的眼睛深邃多情,发丝偏金色,微微卷翘,别有异域风情。虽在长街,香气弥散。
兵马往皇城的方向去。
人人恭敬的年轻帝王忽而侧目,凌当归仿佛被迎面而来的箭刺中了一般,骤然惊吓,躲在窗子后面,他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明明他现在这个脸,陆观南认不出来的。
“陛下有何吩咐?”
桃树对着的窗台空空,帝王收回视线,莫名觉得心口很不舒服,他拧着眉,面色锐利沉郁,淡淡道:“无事。”
仪仗兵马徐徐而行。
待消失在视线中,百姓起身,分散议论。
凌当归愣愣地坐在窗台边吹了会风,夕阳西斜,晚霞绝艳。楼下两旁的摊子铺子还聚集着许多人,有说有笑地谈论着。
凌当归肚子饿了,下楼去对面的馄饨铺子,要了一碗小馄饨。
“咱们陛下可真厉害,两年之内灭了宜国,继位后又平定了乌塔之乱。这乌塔族也是可笑,还真当那仞州还是宜国统辖的仞州吗,活该,这就叫自食其果!”
凌当归喝了口鲜香的汤底。
原书中陆观南一生最大的武功功绩,除了灭国统一,便是驱逐乌塔,将这一蛮族打得不敢南下一步,谈许色变。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打了。
“这一战真是痛快,我听说乌塔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各种卑微求饶。这不,陛下班师回朝,还带回了一个异域美人,方才你们看见了没?真是美若天仙啊。”
可不是嘛。
原书中乌塔为求和,送号称乌塔第一美女的公主和亲。这公主,也是男主的后宫之一,拿的强取豪夺式霸总傻白甜的剧本,这对cp的受欢迎程度仅次于男主与苏见棠、凌柳卿。
馄饨皮滑嫩,肉质饱满,好吃。
凌当归吃了几个,突然觉得一碗可能不够他吃的,举手让店家再做一碗。
店家动作麻利,煮开馄饨,淋上汤汁,很快就做好了。
凌当归心不在焉地听着隔壁桌讨论,一言不发,低着头吃自己的馄饨。碗中还剩两个的时候,他忽感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一人大大咧咧地坐下,二话不说,先从竹筒中挑了两只筷子搓了搓,然后呼噜呼噜夹了馄饨,边吃边挑剔:“长陵的东西也不怎么好吃嘛,我看比不上我们珀州。”
说着,又吃一大口。
凌当归冷冷地盯着他,烦道:“谁让你吃的?”
沈意差点呛着,嚯,这么凶。
“你不是专门点给我的吗?”不过大少爷无所谓,吭哧吭哧继续吃,信心满满地说:“我刚才看到你往我来的方向看了,然后又看到你又要了一碗馄饨,那必然是给我的啦。”
凌当归放下筷子,微笑,“你眼瞎了,我根本就没看到你。这是我给点我自己吃的,我饭量大,吃两碗,不行吗?”
又碰钉子的沈意:“可我已经吃了……我给钱!给钱还不行吗!老板,再来一碗!这张桌子我付!”
凌当归觉得沈意从小一定很受宠,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毫无脑子可言。否则也不会在他明晃晃的不开心不耐烦时,还乐呵呵地拉着他聊天,说他在镜花原放了风筝,然后跟着人群来围观许朝最年轻的皇帝陛下凯旋归来。
“啧啧啧,咱们皇上艳福不浅啊,听说后宫里都是佳人,出去攻打乌塔,还给带回一个。”
沈意脸上露出艳羡的表情,有点猥琐了。
凌当归呵呵两声,“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这么凶巴巴的?一看你就是嫉妒……”
这人真是烦死了。
凌当归将馄饨汤喝完,放下筷子,扭头就走。
回到客栈,他越想越闷。
他就知道!明明系统都告诉他了,男主会继续走着原书的剧情线与感情线,他还非要来长陵。
凌当归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好像呆在长陵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别的地方,攒钱、练武,然后行走江湖,去做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
离开这里,离得越远,就不会被火烧到。
凌当归下了决心,立马收拾好了行李,翻出街上买的地图,开始盘算着去哪里发展。
月色凉如水,明月高悬在追思台上,薄如蝉翼的轻纱被晚风吹得如烟如柳。
纱帐内,是摆好的祭坛,一紫衣女子端坐在蒲团之上,点起烛火,闭目默念术语。
帐外,玄衣帝王眸色幽黑。
他身侧站立着个子偏矮的乌塔人台苏,看起来比台上的女子还要恐慌。
外人都道,陆观南攻乌塔,是为了扬许朝国威。
台苏却知道,这只是外层原因,真正他却是因为台苏的一句话。
“陛下……臣日夜招魂,已近一年,却始终不见成效。臣斗胆猜测,人死方有魂魄,方能招得魂魄。既招不出,或许是因为昭帝魂魄尚在人间,与贵体相融。臣愚钝,学艺不精,无法测算出昭帝贵体何在,此等玄妙术法,只有本族圣女知晓一二。”
台苏记得,陆观南听到这番话时,晦暗的眼中逐渐有了光彩,就像是岸边快要渴死的鱼,终于得了点水。
三日后,他便出兵攻打乌塔。
八月后,乌塔大败,拒绝乌塔的公主和亲,夺圣女。
台苏怎么能不惶恐?
他那番话,本就是权宜之计,谁知陆观南竟真的将圣女抢回了长陵。那种术法,玄之又玄,难说真假,且需静算,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之久,才能卜出结果啊。
台苏真担心,到时候一场空忙,陆观南一气之下将他与圣女的头都给砍了。
他想了想,斟酌言辞,委婉暗示,总之让陆观南不要抱太大希望。
陆观南不知听见没有。
今晚的风很大,台中烛火摇曳不休。风也吹起他的衣袖与腰间玉佩,玉佩摆动,触到苍雪剑,发出清凌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