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入伏暑。
天气却变的越来越热。
这几日关于宸王妃杀兄一事也在街头巷尾传得火热。
街边的茶馆这些时日都挤满了人。
有些没有位置坐的。
干脆蹲在门口听里面人的谈话。
偶尔插上一句嘴———
“欸,那容三公子是什么时候起灵来着,明日还是后日?”
“起什么灵啊,这人怕是下葬不了了,都成灰了还怎么起灵啊?”
“这事儿说来也怪,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火化了,也不怕来世投不了胎。”
“这我知道——”
一粗狂的声音插进来。
“听说这容三公子死的时候发生了怪事,永安侯府怕人死后鬼魂作祟,就干脆火化了。”
“哟——”
角落里传来一声嘲讽。
“怕鬼魂作祟就把自己的儿子烧了,到底是怕死人作怪还是他们心里有鬼。”
“这位公子,你是说永安侯府的人心里有鬼?
你莫不是说笑呢,那宸王妃杀了自己的兄长不是事实吗,心里有鬼的该是他吧。”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宸王将人救出来了,这不摆明了要偏袒宸王妃嘛,这两人不愧是一家人,都如此的恶毒........”
他这话倒是引的茶馆里的人又是对澹台肆和容浔好一番谩骂。
“..........”
这时,一道怯懦的声音插进来。
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到。
“宸王妃是好人,他之前还帮我们垫付过私塾的银钱,他那样的人不会杀人.....”
众人先是一愣。
随即大笑。
“你这娃子懂什么,做了好事就表示他是好人了?”
年轻的男子不服气的瞪着说这话的人;
“这位公子又是如何确定宸王妃是坏人的,你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还是他对你做什么罪无可恕的事儿了?还有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茶馆众人。
“你们都说宸王和宸王妃是恶人,可他们对你们做什么了吗?”
“........”
沉默片刻。
茶馆众人白他一眼。
各自转身又低语起来。
随行的人拍拍年轻男子的肩膀。
无奈道:“你看,我说什么,这些人哪管你说的话,他们会顺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来,你说了也没用。”
“有用——”
男子的眼神变的坚毅。
“说多了总会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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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宸王府。
许进立拿着圣旨走进来。
看见宸王坐在前厅擦着手中的剑。
他顿了顿,走上前。
“奴才参见王爷。”
澹台肆没说话。
抬眸看他一眼。
又看向手里的圣旨。
“皇上又要传本王的王妃进宫?”
“不是不是——”
许进立吓的赶紧跪下。
“王爷误会了,其实皇上先前的举动也是在保护王妃。”
“哼,照你这么说来,本王还得要多谢皇上。”
许进立不敢说话。
澹台肆起身踱步到他面前。
“说的也是,本王是该找个时间进宫,谢 恩。”
许进立:“..........”
澹台肆扬了扬下颌。
“不是带了圣旨吗,不念还等着本王帮你?”
“奴才不敢——”
许进立站起来扶了扶头上的三官帽;
“王爷,皇上的意思是,死的好歹是朝廷命官的儿子,再怎么样,还是得让王妃走一趟大理寺。”
澹台肆慢慢转身盯着许进立。
许进立弯着腰。
“王爷,这事儿毕竟那麽多人看着呢,王妃自然是清白的,可若过不了大理寺那关,其他人也不相信王妃啊。”
“........”
好一会儿;
澹台肆才出声问:“何时?”
许进立松了一口气。
“若是王妃方便,那便即刻就去吧,也.....免得夜长梦多。”
澹台肆眯起眼睛。
走到许进立面前。
“将外面那些人撤走,本王亲自带着王妃过去。”
“是是——”
许进立连连应下。
转身带人快步离开。
大理寺最初负责刑审景国大小案件。
后来刑部的权力慢慢和他齐平。
久而久之。
这个机构变的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许多事明面上还得经过他。
此刻,大理寺卿翁房坐于堂上。
望着堂下垫着丝绸的椅子。
又看了看端坐在上面的人。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
目光放在左侧端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人。
“王.....王爷,这怕是不合规矩。”
“哪里不合规矩?”
澹台肆将茶盏放下。
“翁大人,王妃有伤在身,不能跪着。”
“这.......”
“大人这案子还审不审?”
“审,当然审。”
翁房咳嗽一声。
扬声对外喊:“来啊,将人带上来。”
“是——”
随侍的人躬身行礼走出去。
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小厮进来。
容浔认得他。
这人是容轩身边的小厮。
他进来先是瞟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容浔。
才跪下行礼。
“小的参见大人。”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回大人,小的张德,是永安侯府三公子的随侍小厮。”
翁房下意识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子。
“张德,你且说一说,当日发生了何事?”
“是大人——”
张德叩头行礼。
直起身子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他瑟缩的看一眼澹台肆。
嘟囔道:“大人可一定要为我家公子做主。”
翁房下意识看了澹台肆一眼。
见他没什么表示,
清了清嗓音道:“你且先候着,将另一个人带上来。”
话音落。
齐思梧快步走上前。
跪下行礼:“齐思梧参见大人。”
顿了顿,又转身给容浔问安。
“见过王妃。”
容浔下意识皱起眉。
翁房拍了拍木案。
高声问道:“你是宋国公之子的妾室,说话须得谨慎,不可妄言。”
“是——”
齐思梧一个大拜。
起身将当日的事情复述出来。
说的内容和张德的没什么两样。
只是,说到最后,他话锋一转。
“我当时听见宸王妃说要杀了容三公子,想来也是气话,不能当真。”
“.......”
容浔眯起眼睛。
冷冷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了他?”
“这.....这.........”
齐思梧害怕的往后退。
看上去倒像是收到了容浔的胁迫。
翁房又抬手拍拍黑色的木案。
“宸王妃,齐思梧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说过这话?”
容浔抬头直视翁房。
眼里坦坦荡荡。
“我没有说过。”
“那这么说来,齐思梧在说谎话?”
“这.....大人.......”
齐思梧支支吾吾几声。
瞬间红了眼眶。
“许是当时太混乱,我听错了,想来王妃和三公子感情一向要好,
那日听容三公子说王妃邀他前去枫叶阁一聚,我当时便也想前去凑这个热闹,不曾想.......”
他说到这里聪明的闭上嘴。
倒是引得人想入非非。
容浔冷眼瞧着他。
“齐公子说话还是带点儿脑子比较好,你这话根本禁不起任何考量,
当日你和容轩是如何来的枫叶阁,旁人随便一查便知,你为何要空口白舌诬陷我?”
“不敢.....不敢.......”
齐思梧只是一味的认错磕头。
容浔见他这副样子倒是好奇了。
他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齐思梧吧。
难不成,又是有人收买了他?
翁房下意识又去看了看澹台肆。
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咳了咳又道:“王妃,这两人的措辞对你可是很不利啊,你可有什么证人?”
“当然有。”
容浔扬声道:“我身边的小厮可以为我作证,还有当日在场的清鹤公子也可为我作证。”
翁帆摸着胡子长吁一声。
“王妃,你的随侍小厮怕是不能作证吧,毕竟是跟在你身边的人。”
“大人这话就可笑了。”
澹台肆换了姿势盯着翁房。
“容轩身边的小厮都可以作证,凭什么王妃就不行了?”
“是是是......下官糊涂了。”
翁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那....那便将清鹤公子请上来吧。”
“是——”
随侍人转身走下去。
不一会儿便带着清鹤走进来。
他还是如从前一般。
整个人透露着一股不与旁人亲近的气息。
他按礼问了安。
挺直腰板跪着。
翁房问的话和前两次没什么区别。
唯一变的是清鹤的话。
“大人,那日宸王妃并未说过要杀容轩的话,王妃是赴臣的约,
至于齐公子和容三公子为何突然来了枫叶阁,那就只能问他们本人了。”
翁房一时陷入了两难。
这两方说的似乎都有道理。
他起身对澹台肆行礼。
“王爷,此案件唯一的谜底便是容三公子的死因,若是能查出来,便也可真相大白了。”
“翁大人言之有理。”
“可下官听说容三公子的尸体已火化,这....如何查证,还望王爷指点一二。”
闻言。
容浔不由的捏紧拳头。
容轩的尸体已经化作了一堆骨灰了。
如何查证?
澹台肆对容浔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转头给唐久递了一个眼神。
唐久点点头。
转身出去;
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两个抬着担架的人。
担架上的人被白布盖住。
但容浔还是隐约闻到了一股尸臭味。
不是很重,但也足够让人注意到。
他诧异的眨眨眼。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
翁房不由的起身。
指着堂下的尸体。
“王爷,这是?”
“这是容轩的尸体,本王已命仵作验过,也弄清楚了死因。”
澹台肆的话一说出口。
张德便惊叫起来。
“这不可能,三公子分明火化了,这....这是......”
澹台肆淡定的望着翁房。
“大人若是不信,可前来查看本王有没有说谎。”
“这,下官自然是相信宸王殿下的。”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扬声问堂的仵作。
“说吧,验出些什么了?”
仵作叩头行礼。
“回大人,小的查出容三公子是中毒身亡,按当日情形推断,三公子当时摔下来并没有死,只是体内的毒物发作,造成了一种假死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