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巨石堆砌了京州城高耸辉宏的城墙,尹决明悬着一条腿坐在城墙最高处的方石上,目光远远眺望着远处山峰。
山峰墨绿,笼罩在灰蒙蒙的薄雾里,山尖被低垂的层云淹没。
那是玉兰山,春夏交替时会开满漫山遍野的洁白广玉兰,也是尹决明曾答应白芷要带他去的地方。
放在膝上的手摩擦着一块雪白的玉石,玉石入手温润细腻,乃是上好的暖白玉。
“阿明?”
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尹决明回神,看向来人:“大哥。”
尹风一身水蓝色束袖锦服,披着藏蓝色白毛领披风,有些风尘仆仆,大概是又忙了一夜才得了空闲。
尹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尹决明手中的玉石上,笑了笑,“之前听闻你向阿钰讨要暖白玉,就是这块?”
“嗯。”尹决明点头,目光又看向远处,“我去玉坊看过几次,没挑着合适的,十三说他有一块上好的暖白玉,我就去讨来了。”
“暖玉养人,阿芷身体不好,正好给他戴着。”
尹风瞧着那块玉石还未经打磨,便问,“怎么不送去雕篆?”
“我想自己雕刻。”尹决明把玩着玉石,温润的触感在他掌心留存。
他想把这块玉石做成玉佩,就雕刻成广玉兰的样子,他的阿芷最喜欢洁白无瑕的广玉兰。
想到这里,尹决明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尹风瞧见了,随后移开目光落在远处,耀眼的晨光从朝霞的云层透出来,给雪白的大地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他想:再有半月今年就要结束了。
许久,尹风看着那片朝霞浅浅道,“待新君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便要请旨回北境,你怕是无法离京了,可要让阿泗把白公子接回来?”
“待边关化雪,南楚和紫庸就该开战了。”
尹决明闻言看向尹风,欲言又止,他的确很想将白芷接过来,可现在的京州并不安全。
那个天眼组织还藏在暗处,而那夜尹风夜探丞相府,虽然得知太子并不是与紫庸勾结之人,但太子一党与尹家早已势同水火,待他坐稳皇位,尹家依旧岌岌可危,这京州未必就比边关安全。
况且,太子似乎也是那些人的局中棋。
尹风好像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笑道,“毕竟是在京州皇城,天眼组织不敢大张旗鼓行刺,况且将军府有夜铭在,等闲人进不去,城防营如今由你把控,待沈浪将禁军全部收归麾下,有你二人镇守,他们在京州想来是翻不起大浪。”
“但边关到底不同,我之前瞧着白公子与那拓跋烈有些渊源,若两国交战,我怕他会对白公子不利,到时你又远在京州……”
尹决明听着,又想起了那次白芷被拓跋烈掳走一夜,他想起寻回白芷时他虚弱的身体和满身的血,皱了皱眉,的确不放心将人放在边关。
“那就麻烦大哥回去时帮我带个信,我是出不了京了,我到时让夜束跟你一起走,让他和阿泗一道护送阿芷来京州。”
如今边关大雪封路,信件送不到,飞鸟传信也容易迷失在边关大雪之中,这些日子是真真与那边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的阿芷怎么样了。
冬日边关严寒,阿芷身体那样弱,苗齐白又被叫来了京州,若他有个风寒咳嗽,只怕又得遭老罪了。
天边那抹烈日已经完全展露,尹风移开视线,落在被薄雾笼罩的玉兰山巅,“我昨日得了点线索便带着青俞去找祁罗姑姑,到了那边发现姑姑被转移了,我们追踪了一夜,发现他们带着姑姑离开了京州,我暂时不能离京,只安排了人追过去。”
尹决明略一沉吟,问,“去的哪个方向?”
“江南。”
尹决明眉头一皱,说道,“我稍后传信让那边的人盯着李家。”
尹风点点头,又道,“昨夜沈浪在禁军中找出两个天眼的人送到了将军府,我让青禾在审,回头有新的消息我让人给你送来,那两人明日一早要还回去,沈浪打算直接在朝堂上上奏。”
“冯时是太子的人,他与李家有姻亲,但他加入天眼恐怕太子都不知道。”尹决明略一思索,笑了,“以太子的心性,得知冯时有二心决计不会留他性命,沈浪想借此机会除了冯时,既让太子断了一个有用的臂膀,又能借此机会将禁军全部掌握在手中。”
尹风摇摇头,说,“太子只怕不会放弃禁军这块肥肉,没了冯时,他应当会安排其他人顶上冯时的位子。”
“一个小小千户,哪比得过都督带来的好处多?”尹决明恶劣一笑,“太子将沈浪提上都督的位置,不就是在拉拢他么!”
“你觉得太子会信任沈浪?”尹风被积雪反射的光芒刺得微微眯起眼,“沈叔是尹家军的老将,为着这一层关系,太子决计信不过沈浪的。”
“信不信的过,那就要看沈浪的本事了。”
尹风听他这样说,便知他心中已有成算,转头看向他,“你与沈浪可是商量好了?”
尹决明迎着烈日呲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