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意？儿媳孝顺婆婆天经地义……”
陆玄昭冷声打断。
“既然母亲提规矩，那就要讲清楚。玄王府自有王府规矩。
王妃主持府中事务，每日要理账、管理中馈，事无巨细，皆需操持，实在不比母亲清闲，只需……怨天尤人，叹人事无常。”
陆玄昭这话暗指柳芙如今不过是个摆设，哪怕身居国公夫人之位，也只能每日伤春悲秋，无所事事。
虞苏愣住，不由讶然。
陆玄昭开大，杀伤力十足啊。
果然，上位的柳芙脸色铁青，胸口气得起伏剧烈。
还未开口，陆玄昭又道：
“王妃乃陛下亲封的县主，身份尊贵，母亲让她每日回府请安，实在有失体统。”
此话一出，空气又陷入短暂安静。
柳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指着陆玄昭，愤怒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逆……逆……”子。
陆玄昭看着她，眸光更加锋锐：“母亲若真把我当儿子，就不会为难我的妻子。”
“苏苏，我们走。”
说完，陆玄昭头也不回，拉起虞苏的手，往外走去。
大厅内，众人噤若寒蝉，连侍女们都不敢大声喘气。
陆均没说话，脸色难看看着柳芙。
直到陆玄昭和虞苏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起身。
“你开心了？允琛愿意带着新妇回来拜见我们，就是想着缓和关系，你倒好，又把他推开。”
柳芙的手死死攥紧，脸色扭曲得几乎狰狞，“缓和？我与这个逆子，早就没有任何情分了！”
“那这一切怪谁了？”
陆均静静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嘲弄。
柳芙神色一滞，死死咬住唇。
待陆均抬步离开后，眼泪才簌簌落下。
·
春寒料峭，外面下起了细雨。
虞苏抬眸，细密的雨丝落在陆玄昭的发间。
水珠沾在墨黑的发丝上，亮晶晶的。
她看着他，对方俊逸的眉眼隐在微冷的雨幕里，愈显沉冷。
虞苏没说话，温度透过微凉的指尖传来。
她的掌心被紧紧握着……
他牵着她，一路走过定国公府的长廊，穿过府仪门，越过台阶……
一路上，仆从纷纷行礼，神色如常，似乎早已习惯这般场景。
毕竟，每次玄王来定国公府，都是黑着脸离开的。
直到站在府门外，虞苏才发现掌心的禁锢松了。
陆玄昭转过身，看着她。
沉默片刻，轻轻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叫你受委屈了。”
虞苏笑道：“王爷这话就说错了，咱们是假夫妻，我承诺过为王爷做事，被婆婆刁难，这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陆玄昭：“……”
好好的氛围，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打破了。
陆玄昭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虞苏的模样，如此理所当然。
忽然觉得再多的话也是徒劳。
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口，侍从放下脚凳。
陆玄昭一言不发，抬步跨上，钻入马车。
虞苏倒是不紧不慢，掀起裙摆，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开口。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车顶的淅沥声。
车轮辘辘，碾过青石板上的水痕，一路朝着玄王府驶去。
回到王府，天色已暗，府中下人忙碌地迎上来。
陆玄昭迈步入府，头也不回，往内院去了，没再看虞苏一眼。
虞苏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片刻后也回了锦岚院。
这场赐婚，于她而言，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
他们的关系，就该如此，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各自安好。
她会享受王妃身份带来的便利，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至于夫妻之间的亲近。
她不去想，也不多问。
既是交易，那最好别去碰交易之外的东西。
·
第二夜，陆玄昭依然睡在隔间。
又是一夜好眠，今日不需要进宫问安，虞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罗娘子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今天的早膳依然十分丰盛无比。
虞苏也没去问陆玄昭用没用膳。
那人自律得很，想必不仅晨练完了，怕是早已用过了。
“今日这汤不错，青葵，再给我盛一碗。”
青葵却站在原地未动，脸上若有所思。
虞苏见她一脸恍惚，不由问道：“怎么了？”
青葵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虞苏扫了眼左右，屏退了其他人。
“就剩我们二人，有什么但说无妨。”
青葵面颊微红，支支吾吾道：“昨日我就想问小姐了，为、为何没有元帕？”
她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忸怩。
虞苏听罢，放下筷子，大大方方道：“没有圆房，自然也就没有啊。”
青葵是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陆玄昭与她分床而睡的事迟早瞒不住。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
“为、为何？”青葵一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忽又想起小姐曾怀疑王爷有断袖之癖，当时她只当小姐是胡乱猜测。
可如今……王爷竟连小姐也不碰？莫非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青葵瞬间揪心，看着虞苏故作轻松的模样，只觉得小姐是在强颜欢笑。
“小姐，苦、苦了你了。”
说着，青葵声音里还带着心疼。
虞苏却一脸莫名其妙。
她哪里苦了？如今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钱有闲，多少人羡慕不来。
用过早膳后，虞苏也不着急，在府中悠然漫步起来。
·
王府规模宏大，曲径通幽。
虞苏与青葵漫步其中，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拐过几处飞檐斗拱，竟发现了大片梅林。
三月时节，花事将残。
梅林过了最盛放的时节，但仍有枝头残留着几簇迟梅。
虞苏走近，仿佛还闻到了隐约的冷香。
惊叹道：“没想到王府里竟藏着这么大一片梅林。”
青葵也叹道：“可惜冬日已过，不然满园梅影，红白交错，漂亮极了。哪像现在到处都是枝桠，光秃秃有什么好看。”
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小姐，你看，那还有几棵梅树开着。”
虞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的假山旁，还有几株晚梅开得正艳。
两人信步走近，经过山洞时，却听得里头传来动静。
二人不约而同脚步一顿，凝神细听。
却听见山洞中传来两个男子的声音：
“轻点，弄疼我了……”
“乖，好哥哥不会让你白疼的。”
“光会哄我，说得好听，骗了我的身子就不认账？”
“你这话说的，你又不会怀胎，怎么能叫不认账呢？”
“嫌我生不了孩子？那你去找个女人啊！”
“女人？小爷才不要，小爷就喜欢你这口……”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青葵：……
虞苏：……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当作什么都没听见，赶紧离开。
直到走出梅林，踏上蜿蜒小径，虞苏才憋不住，长叹一声：“这王府，比想象中还要……别开生面啊。”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见多识广了，没想到这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
若不是知道陆玄昭对自己有意，虞苏还真以为这股歪风是从他身上刮起来的。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青葵耳尖都红透了，忍不住解释：“这等有违伦常之事，若是被发现了，肯定会重责，王爷事务繁忙肯定是不清楚……”
虞苏漫不经心摇了摇头，这偌大的王府，怕是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如今她既然是王妃，整顿王府，肃清隐患，倒也是职责所在。
想到这，虞苏竟莫名升起了一股斗志，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