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爷突然说道:“这孩子,好像缺了一丝地魂,而且七魄也不稳,所以喜怒哀乐都有些僵硬。”
我方才恍然。
“肯定是我学艺不精,没能完全把她魂魄都招来。”
我开始自责起来。
白老太太连声喟叹,落下来几行清泪,但孙女死而复生,也看得开了,说道:“不怨你,你已经尽力了,起码把小刺猬救活了。”
跟着,她脸色又蓦然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的说:“这件事情都怪胡家,仇我必须要报。”
黄老太爷劝她说:“老仙长,像我们这些做出马弟子的人经常帮人驱邪避凶,都得罪过不少脏东西,胡三利也会是这样。现在保着他的狐仙一走,他也就没了仙家庇护,怕那些脏东西都会回来找茬,轻则胡家衰败,重则家破人亡。”
“可以预见未来胡家不会落得好下场,您也就别再报这个仇了。好歹他是胡家的弟马,万一因此惹怒了胡家仙堂可容易招来麻烦。”
白老太太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冷道:“我不管惹到谁,是胡三利他害的我孙女,我就找他孙子报仇,谁劝也没用。”
见她如此固执,黄老太爷也就不再言语了。
次日清早,我刚起来就不见白老太太的身影,只有小刺猬背好背篓,扛着小花锄机械地往外走。
我叫住了她,问她上哪儿?
小刺猬看了我半天,喏喏地吐出俩字:“上山,种草。”
她的反应好似慢半拍,也很少张嘴说话,大部分记忆都丧失掉了,唯独记得白老太太每天的叮嘱。
但也只记得这些了。
我拉住她说:“今天奶奶不在家,就别去种灵药了。”
小刺猬指着大山,摇着头说:“不行,太阳照到山顶了,奶奶说……太阳照到山顶就该干活了。”
说完,便走出了土庙。
我心中轻叹,看着孩子可怜的背影,也没再去拦她。
恰在此时,忽听村子里有人喊:“不好啦,有孩子掉井里了,快来救人啊!”
东槐村村民闻言都跑向出事地点,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我听明白了。
原来是胡三利的孙子在外面玩,看到了一只刺猬,大概觉得好奇,就追那刺猬,却没想到那刺猬爬进了井里,小孩就像着了迷一样也跟着跳了下去,这一幕恰好被一邻居看到,然而却阻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胡家孩子掉进了井里。
邻居赶忙喊人过来捞,但捞上来的时候,那小孩就已经没气了。
村民们慌乱地抬着小孩子的尸体朝胡家跑去,我站在远处望着一切,心中了然,胡三利孙子的死定然不是意外,多半是白老太太干的。
她变成了刺猬,吸引小孩子的注意,然后将他带入井中淹死。
五大仙家性格都很乖戾,睚眦必报,即便相对温和的白家仙急眼了也是如此。
我回到土庙,白老太太已经回来了,她表情平静且严肃,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忙着料理家务,把小刺猬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跟着还预备许多水果出来搁在小刺猬的床上,足够她吃好些天的。
我看着奇怪,瞅了眼黄老太爷,见他面色凝重,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对啊,我都能看出来白老太太设计害死胡三利孙子报了仇,胡三利不可能想不到,一定会回来报复。
虽然他已经没了仙家护体,可到底是胡家仙堂的弟马,且资历极老,一旦往上状告的话,凭胡家在五大仙家的地位,白老太太多半会被治罪。
她应该也是预感到了这些,万一胡三利要她给自己孙子抵命,小刺猬今后便孤苦无依了,所以白老太太想尽力多给孙女留些吃的、穿的。
黄老太爷摇头,苦叹着说:“老仙家,这是何必呢?”
五大保家仙虽被称呼为仙家,可到底是动物变的,习性的确极端。
白老太太不甘孙女被残害变成痴傻害死了胡家孙子,出了气心里才算平衡。
可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巨大,极可能因此得罪强大的胡家仙堂。
五大仙家无论按顺序排名还是家世显赫白家都无法与胡家相提并论,她们只是外五行,没多少信徒。
况且小刺猬年岁还小,万一白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她一个孤苦无依,想想都很可怜。
白老太太为报仇害死胡三利孙子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
日头渐渐落了下来,从山头滑落到了山尾,小刺猬就准时回来了。
她伤了魂,痴痴傻傻的也感觉不出来土庙里异常的氛围,突然瞥见桌子上满满的水果特别兴奋,跑过去满足地吃了起来。
白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神情期待地看着门外已经沉落的夕阳。
天将黑不黑的时候,土庙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把着窗户一瞅,好家伙,无数绿油油的眼睛一闪一闪,黑夜之中,闪闪发亮,犹如地狱冥火,看起来骇异瘆人。
我赶紧招呼黄老爷子说:“师兄,你快过来看看,土庙附近围了好多只狐狸。”
黑夜之中,那些狐狸眼睛闪闪发亮,走动起来也是鬼鬼祟祟,一直在土庙附近徘徊,逡巡着,不停呜嚎。
有只白毛狐狸还趴在了窗台上,偷偷朝着屋子里看去,白老太太朝它嗔道:“胡家人,咋鼠里鼠气的?下作的腌臜货,有什么事直接说。”
那白毛狐狸咯咯一笑,用细尖细尖的女夹子音说:“白奶奶,晚辈胡可可,今天来这儿是传话的。您摊上了一个官司,监堂让您回家一趟。”
“家”这个字我很熟悉,指的就是出马仙的大堂营。
于是,一个念头在我心头萌生。
既然我也想去大堂口,白老太太又势单力薄,去了多半会吃亏,我去帮帮她也是好的。
虽然我在出马仙里地位低贱,人微言轻,但多个猴儿还多把劲儿呢!
白老太太冷道:“如果我不跟你们走呢?又怎么样?”
“那……可就别怪晚辈们无理了。”
胡可可也把声音压沉,语气里充满了威胁。
黄老太爷突然说:“既然是大堂营监堂过来请白仙长回家,为啥来的都是你们胡堂的人?”
胡可可乜了眼他,目光中带着轻视:“呦,这位是?”
黄老太爷昂着胸脯说:“我是黄家的弟马,黄忠发。”
说完,他两眼一黑晕倒在了地上,再醒来时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胡四姐,小孩子无知,我代徒孙给您赔不是了,您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