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说,两人听,落英树下,尉老爷子语声浅淡,讲述之事,却是沉积了数千年的宗门殒灭回忆。
愤怒,悲伤,不舍,别离之情,经过数千年的时光打磨,只剩下了铭心刻骨的一幅幅图景,在尉老爷子冷静的语声中勾勒描绘着。
声停语消,三人俱是沉静,落英树飘下的花瓣,卷扬难落,将树下的三人罩进了一片厚重的花雨之中。
这尉老爷子的心情,终究不像语气这般淡定。
洛思凡的神魂从问天宗殒灭那日摆脱出来,激荡稍平,眼前嫣粉如幕,狂舞不休的场景不由让他心中暗叹。
“尉老前辈…”
洛思凡口中说着,踏前数步,成千上万的深浅红瓣随他身形聚散躲开,并未有一片沾落于青袍上。
尉老爷子睁目抬头,凝望着自瓣雨中现身,神态恭谨的洛思凡。
洛思凡浅浅施了一礼,抬起身筹措言辞:
“承尉老前辈所教,贵族境遇,的确令人…动容。却不知数千年后,老前辈将小子召来,告知贵族往事,用意又是如何呢?”
尉留子心高气傲,洛思凡所见之事虽惨,脸上也不敢流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洛思凡隐隐觉得,尉留子此人经历绝惨,心志又坚,经营方圆城数千年,心智远超常人,此番费尽力气将他留下,告知方圆城的隐秘,所图必定不浅。
一层层花瓣坠地,隐没不见,原本狂乱的花幕,渐落渐消。
尉老爷子的心情一变,显然已将回忆带来的郁结抹去。洛思凡的快人快语,勾起了他格外的兴趣。
“林小弟果然爽快!”
尉留子抚掌轻拍,淡淡一笑,两眼神光暴射,紧盯洛思凡,似乎要看透洛思凡底细一般,洛思凡大受其压,不免有些心中惴惴。
“我尉留子,此生仅有三愿,不达死不瞑目。”
尉留子收回目中神光,饶有深意地在洛思凡脸上勾留着,语气淡淡道:
“一、为方圆城的后辈们寻个安稳自在的去处。
二、魂归玄天,重游樵隐山的旧地,捡拾先人遗骨,收取先人遗物。
三、尽我之力,查出当年问天宗殒灭的真相,报我宗门殒灭之仇!”
洛思凡一桩桩将尉老爷子三大愿听清楚,脸上没啥表情,心里却是有些郁闷。
这些想法虽是人之常情,但以方圆城目前的能力,要达成这三大愿,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就连第一愿,如何达成似乎也毫无头绪。
如今的方圆城,受控于吟霜神剑,与云洲界域纠缠,不上不下的,出不去,进不来,谈何安稳,自在?
洛思凡沉默不语,尉留子似是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想,眸光闪动着,淡淡一笑:
“林公子可是觉得我尉某人心比天高,力有未逮?徒发一些难以实现的宏愿?”
洛思凡被他说中心思,老脸微热,哪敢直言,挤出一丝强笑道:
“尉老前辈何出此言?换了在下,经此灭门离乱之痛,所想所求,亦不出尉老前辈这三个愿想,岂敢对此有何不敬之想。”
尉老爷子闻言,一脸欣然,拍着轮椅的扶手,大赞道:
“林公子性情中人!与我一拍即合啊!如此,便好说话了!”
洛思凡听得此话,眼看尉老爷子脸上笑容渐畅,一种不大对劲的念头直涌上来:
“尉老前辈,什么好说话?在下可并未应允过什么…”
尉老爷子扬手一摆,示意他勿需多言,两眼神光大盛,罩得洛思凡浑身一凛,意气飞扬地大声喝道:
“林公子,既然已经了解到我方圆城的难处,又志同道合,对老夫这三大愿甚为支持。林公子,就请勉为其难,做我方圆城赘婿七日!诞下子息,林公子,你就是我方圆城一脉在云洲开枝散叶的宗祖嗣源!地位无比尊崇!”
洛思凡,赵灵非两人,都被尉老爷子震耳欲聋的一席暴论惊呆了。
洛思凡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尉老前辈,您要我当赘婿?娶谁啊?”
尉老爷子接下来的回话更是耸然,老爷子狠狠拍了下扶手,决然道:
“有多少,算多少!只要还未婚配,尚在生育之龄,林公子眼里过得去,管它少女寡妇,务请林公子勉为其难,一并收了才行!”
洛思凡确定自己并未听错,一时愕然,喃喃道:
“荒唐!荒唐!尉老爷子,你疯了吧?”
赵灵非一脸震惊,随即想到自己似乎也算在了洛思凡后宫之中,不由一阵羞恶,将身旁两人都怨怼上了,俏脸冰冷,一言不发。
早知道墓穴里的幽魂们离经叛道,天怒人怨的恶事干了不少,可如今赵灵非身逢其事,才真正感受到这帮要死不死的先祖们的胡作非为!
洛思凡惊惶过后,才想起自家的毛病,尴尬一笑,大松了一口气:
“尉老爷子,此事虽妙,但有个关键,恐怕您要大大地失望了!”
这些日子,他把自个当男人当惯了,差点都忘了自家寄魂的,还是个女身!
说出来虽然有点难堪,但以此推托,尉老爷子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把气撒到他头上吧?
洛思凡脸上沉痛,心中暗暗自得,正在筹措言词将自家隐疾告之尉留子时。
那尉留子灿然一笑,从怀里变出了一壶酒和酒杯出来,大有深意地在洛思凡眼前轻晃。
“靠!…”
洛思凡骤然见了这酒壶酒杯,一段不堪的回忆顿涌上心,连脸上的假意也忘了维持,顿时垮了下来,失声骂了一句。
尉留子原本笑意岑岑的老脸一寒,不悦地瞪了洛思凡一眼:
“林公子!见了此壶此杯,怎可口出恶言!辱及尊上,此罪难赦!”
洛思凡怎能不失态出声,心死若灰?
眼前这酒壶酒杯,正是初入此境,白衣美女恶意戏弄他的原件!一杯下肚,闹得他不但身怀伟器,更是一刻不停地春心荡漾,直想按住舒红衣求欢,足足煎熬了他五天五夜才止。
那被尉留子称为尊上的白衣美女,在吟霜剑内显然地位极高,执意抓住他薅个不停,而且癖好如此奇特…
一次不行也就算了,连方圆城之行,似乎也成了她戏弄洛思凡的谋划。
“尉老前辈,为何非要我来做此事呢?本人自信,并无改天换地,延下尉老前辈所求血脉之能吧?”
洛思凡无法可想,只得向尉留子再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