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莉总是感到混乱,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活到现在的?又是为了什么还得活下去?她为什么会和赛沃德的关系越来越好,这些不需要烦恼的问题折磨着她。
她真想早早的长眠于不见天日的地方,害怕活得越久,灾难就越会发生——不想成为带来死亡的罪人。她明明是无辜的,却饱受着噩梦的袭击,哭喊、悲切、哀伤。
爱莉原本不盼望着和赛沃德处好关系,但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头已经有了对方的一席之地。每当她遇到赛沃德,胸口在作痛的同时,又会蔓延开喜悦,接着露出微笑。
此后,爱莉便害怕着自己好成为那个伤害她的人。由此,梦中的她期望着当初赛沃德拒绝,那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会伤害对方。只不过,若是真的被拒绝,又会恐惧得浑身颤抖。
可是,梦中的赛沃德也握住了她的手,强硬的、不讲理的。
巨大的变化下,梦境轰然破裂。
朦胧而难以界定的梦境如今彻底的崩塌,作为闯入她人梦境的病毒,赛沃德被防御系统主动的驱逐,她像被父母抓起后领的小孩,那一瞬间的刺痛将她带回了真实的世界。
呼——。
她再一次的睁开眼,赛沃德不安的凝视着自己颤抖的手臂,窗外柔和的月光令她害怕。难道说,她最初就没有离开幻境?现在,现在她又真的处在现实的维度中吗?
对了,爱莉!
她赶忙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爱莉。
爱莉直直地注视着她,她失去了往日伪装神情的能力,整张脸上直白的挂满震惊,她似乎想张嘴说点什么,可赛沃德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赛沃德一个猛扑到爱莉的身上,她开始手无轻重的挼对方的略显僵硬的脸颊,熟悉的毛茸茸的手感。最初,爱莉的脸色还显得茫然,忘记反抗,到后面赛沃德仍然不收敛捏陶瓷似的,爱莉不客气的给对方一拳。
力度刚刚好,伤身不昏迷。
这个感觉,是现实没错了,赛沃德捂着自己的肚子朝爱莉道歉。
“不好好睡觉,突然动手做什么?”爱莉动动手腕,抬起眉问。
要告诉她真相吗?赛沃德迟疑起来,从结果来看她擅自入侵,如果那是真实的,她岂不是在爱莉的伤口上撒盐。爱莉刚才震惊的表情闪现在赛沃德脑海,难道梦中她从未握住对方的手吗?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或许,真实比谎言更为真诚,爱莉现在双唇紧闭,她想,也许自己该告诉对方一些事情,毕竟赛沃德知道点真相——可想到耳边响起的杂音时,她又觉得,自己不能试图带来祸害。
而且,爱莉不愿意回忆过去,不愿意被人戳穿过去。
与此同时,赛沃德把疑似梦到对方过去的事告知给爱莉,伊达那的话压在心底。她一直关注着爱莉的表情——沉默的,僵硬的,眼神也染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警惕。
爱莉保持不动,不做任何的反应。赛沃德心头一热,心情也沉重几分。她从爱莉的身上感知到一种压抑的痛苦,她想,也对,没有人想回忆过去的痛苦。
夜晚的房间非常安静,除了风声就只有自己乱蹦的心跳,一成不变的氛围中,赛沃德忽的开口,她拿起枕边的书籍,说:“我明白了,那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既然我们都醒了,要继续看书吗?”
漫长的沉默后,爱莉点点头,脸上的哀伤褪去几分,她接过赛沃德手上的书,那是一本诗歌集,羽毛与鸟的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下意识的翻到那页。
爱莉轻声的朗读着。
“自由的羽毛踉跄的走向死亡,在陆地之上,天空之下,它是轻盈的流浪者。”
“直到它飘到海上,翻涌的浪花成为它的立足点,它是自然消遣的乐趣。”
“可是,那失去羽毛,摔死的鸟儿,又有谁在意?”
这个夜晚她们靠着文学存活,爱莉朗读完诗歌,赛沃德就提出自己的想法。
第二日清晨,爱莉离开前告诉赛沃德族长今日照例的待在自己的棺材中。本来还在想等会吃什么的赛沃德,心中忽的一惊——梦中如出一辙的话。
赛沃德的脸上挂着困意,装作好奇地问了句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爱莉做出了相同的回答。她扎着马尾,右手搭在门把手上,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赛沃德。
这样的打量令赛沃德产生一种自己又回到那个中午的错觉,薄透绵延的云层投射出一缕温暖的阳光,光线把本是无从交汇,却因为灾难产生交集的她们联系到一起。
就在赛沃德想开口说点什么时,爱莉笑了,“谢谢。”
不等赛沃德的回应,她就离开房屋。
忽如其来的真心话搅碎了赛沃德的脑子,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主动的摔到地上,幸亏脑袋没生出和搞笑动漫相同的包。
刚刚爱莉说了什么?谢谢。是谁说的?爱莉。
足足的和地面接触了几十秒,赛沃德才从不可思议中脱离,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发出傻笑。
死前能和爱莉关系变得更好是值得庆幸的事。
阳光照在脸上,不那么的炽热。
这次离开房间,赛沃德额外的注意周围的建筑,生怕又是场梦境——同样的戏路来三次是下流小说的剧情。熟悉的通道,赛沃德触摸着墙壁,男子的目的是什么?她反倒因梦境对爱莉有了更多的信任,莫非不是想让她们产生间隙?
现实和梦境有重合的部分也是......总不至于是来日行一善的吧。这个想法把赛沃德吓了个激灵。
“有什么事?”
卜利那拿着笔刻画着魔法阵。魔法阵的绘制尤其耗费精神力,理解后才能迅速的完成。换言之,魔法阵的修复人类比其它种族更有优势。大多数种族生来就会使用魔法,人类却必须学习,简单来说,基础更好。
作为族长,卜利那不可能把魔法阵的工作撒手交给尤多拉,自己不管。无事时,她也会不自量力的跨专业,明明每个图形都认识,结合在一起怎么就陌生了?做魔果然要看清自己的实力,骄傲自大不利于身心发展。
一无所知就不会受到知识的污染,要是对魔法阵了解深刻的炼金师看到这份手稿,或多或少会精神失常片刻,运气不好点,喜提几年的带薪住院——好事。
“那个人找上了我。”
卜利那示意赛沃德继续说,光是听到这个消息她就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刺骨的愤怒由心底升起,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自己的气愤,用笑容替代无用的愤激(尽管没人看得出)。
赛沃德把遭遇讲述出来时,她发掘自己的思维尤其的敏锐,一切的细节都被展露出。
全神贯注的倾听着,卜利那摸摸躺在身侧的米尔的骨头,莱安与米尔的活动时间也是有限制的。
听起来那人不在意自己的行动会被造成什么后果,还是说,研究过程本身?感谢骷髅,卜利那可以放肆的皱眉。也许,唯有所罗门知道,他们只能听从主的吩咐,在有限的线索中,尽力的拼凑出的事情的全貌。
“你有什么想告诫我的吗?”赛沃德问,“要是你不吩咐,我可就按着自己的喜好做事了。”
“这是你的权利。”卜利那微微地翘着二郎腿,“你应该还有其他想问的事,说吧,我今心情不错。”
“它的存在,所罗门的指令,”赛沃德停顿片刻,继续开口,“母亲在做的事,我真的不能知道吗?我从爱莉的记忆里得到不少情报,可对自己扮演的角色还是一无所知。”
“就连祭祀的目的我都不知道。”
平心而论,这不是过分的请求。严格来讲,赛沃德有权知道自己担任的角色。
然而,关键在于,所罗门留下的信息模糊不清,简直就是文字游戏,储存的容器和承担力量的一次性工具,卜利那无法判断赛沃德是否需要为此献出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用自然是好事,可谁能确定呢。卜利那不喜欢说不确定的信息,也不喜欢浪费过多的精力找合适的借口,她敲着棺材,淡淡的开口:“死人不用知晓活人的情报,你只需做好为主献出一切的准备。”
赛沃德听着,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终究还是没有追问,她为一无所获的自己而挫败。